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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生大戏刚开场 人生有五味,酸甜苦辣咸。 对于一般人来说,生活中有酸味,有甜味,有苦味,有辣味,有咸味。但是对于苦瓜来说,生活中似乎就只有苦味。首先是他的名字里就带着苦味。他是一九五〇年生人,刚生下来只有三斤二两半,满脸枯蹙皮,浑身皱巴巴,就像田地里种的苦瓜一样,正好他家也姓田,父母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田苦瓜。其次是他的家庭里也带着苦味。他的家庭很特殊,爷爷是地主分子,父亲是右派分子,当时他年龄还小,够不上什么分子,人们就叫他地、富、反、右的孝子贤孙。读到初中毕业,就不让他上高中了,十五岁上便参加了队里的农业集体生产劳动。一天才挣四分工,一分工几厘钱,还不够五分钱买一根儿冰棍儿吃哩。到了二十岁上,已经是个顶顶棒棒的大小伙子了,一天才挣六分工,还没有生产队里一个青年妇女挣得工分多哩。二十九岁了,还没有娶上老婆。本来人长得挺不错,中等身材,老实厚道,又有文化,可是一提起他的家庭出身,立马就吹了。直到三十岁上,才娶了个四川妹子做老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头胎是个儿子,二胎还是个儿子。大儿子取名大宝,二儿子取名二宝。如今,大宝已经成家立业,分门另过,可是结婚六七年了,媳妇一直不怀孕,至今还是两个人过。二宝已经二十九岁了,眼下在北京朝阳区土建队儿上打工,至今还打着光棍儿。主要原因是家里条件不好,给大宝娶罢媳妇经济上就有些紧张了,别人家都盖起了二层小楼,他们家还是十多年前盖的旧瓦房,这样一差二错就把二宝的亲事耽误了。后来虽然扒掉屋顶在原来一层的基础上又接了一层,但是二宝已经过了最佳结婚年龄,三拖两拖就拖到了现在。苦瓜后悔极了,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只好自己尽力弥补了。唉,他就是累得脱掉两层皮,也要在三十岁之前给二宝娶上媳妇,决不能让自己的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否则大宝媳妇不能生育,二宝再娶不上媳妇,岂不是要让他们田家断子绝孙啊!因此,一年四季,家里地里,忙里忙外,一有闲空,就到外面打工挣钱去了。在此之前,他下过土建,搞过安装,搬砖提泥扛洋灰,背管儿刷漆打窟窿,加班加点儿到深夜,只要能够多挣钱,再苦再累也不怕,全忘了自己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这不,眼下地里刚刚收罢麦子种上玉米打罢除草剂,他就跟着正在市里干活儿的大宝离开临河镇打工去了。不过这次跟过去不一样,他跟工头田耀祖是本家,论辈分他还得管他叫叔哩,不是让他去干重活儿,而是到队儿上做饭、看场子。因此早早儿吃过饭,赶紧拾掇行李。边拾掇行李边回忆过去的事儿,不知不觉就慢下来了。 “还不快点儿拾掇呀,”老婆说,“一会儿车就来了。” “拾掇拾掇,”苦瓜忙说,“马上就好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街上汽车喇叭“滴滴——”一响,跟着传来工头田耀祖的声音:“叔,拾掇好了没有?赶紧走啊!” “拾掇好了拾掇好了,”苦瓜忙说道。“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着把被子往编织袋里一填,背着行李掂着提包就到街上乘车去了。一会儿来到田耀祖的轿车前,由于车上人多,苦瓜岁数又大了,只好让他把行李放到车后背箱,到车前面坐到副驾位上去了。大家坐好以后,田耀祖驾驶着轿车上了村南的柏油马路,一边儿飞速行驶,苦瓜一边儿跟他说着话儿: “听说你做的是学校的活儿?” “市五中的活儿。”田耀祖说。 “什么活儿?”苦瓜问。 “水暖电安装和保温活儿。”田耀祖说。 “大包清包?”苦瓜问。 “清包。”田耀祖说。 “工期多长时间?”苦瓜问。 “一年半多一点儿,”田耀祖说,“明年十月底以前交工。” “做了多长时间了?”苦瓜问。 “做了两个多月了。”田耀祖说。 “工地上着多少人?”苦瓜问。 “工地原来上着六七个人,”田耀祖说,“这十多个人再去了一共十八九个人吧。” “钱没问题吧?”苦瓜问。 “钱没问题,”田耀祖说。“工程是一家姓刘的私人建筑公司承包的,以前干过他的活儿,基本上没欠过钱。” “那就好,”苦瓜说。“学校附近有菜市场吗?” “没有,”田耀祖说,“不过有卖菜的。” “有卖馒头的吗?”苦瓜问。 “有,”田耀祖说,“跟卖菜的在一块儿呢。” “卖菜的地方在哪儿?”苦瓜问。 “在市五中门东边儿,”田耀祖说,“出校门儿往东走一百二三十米就到。” “买东西有自行车吗?”苦瓜问。 “有,”田耀祖说。“不过一般不用骑自行车,大宗菜都是我从菜市场上批发来的,您只要买馒头、面条,再少量买些别的菜就行了。” “那好,”苦瓜说,“挺方便的。”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说着话儿,由于离市里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进城了。该着倒霉,进城刚过第一道交通岗,就被交警卡住了。 “下来!下来!”交警拍着车窗说。 田耀祖没办法只好从车上下来,问交警:“怎么啦?” “车上拉了多少人?”交警问。 “五六个。”田耀祖说。 “五六个?”交警说着隔着窗玻璃往里看,由于玻璃上贴着膜儿,看不大清楚。 “不不,”田耀祖忙说,“六七个六七个。” “不管有几个,”交警说,“你让他们下来看看!” “别让他们下来了,”田耀祖说,“实话告诉您吧,车上一共拉了十一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十一个人啊!”交警说,“严重超载,罚款六百,记八分!” “别记分!别记分!”田耀祖说着往旁边看看没人瞧着他们,慌忙从兜儿里掏出五百块钱塞给交警:“给,这是罚款,不用开票!” 说罢正好这时候前面是绿灯,田耀祖赶紧上车打开钥匙,一踏油门儿“呜——!”把车开走了,交警“哎哎哎——!”在后面紧追了几步没追上,把钱往裤兜儿里一塞,继续执勤去了。 第二章 诚实的人 半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到了市第五中学大门口。由于刚放了暑假,学校里人不多,门岗吱吱嘎嘎打开电动伸缩门儿就让他们进去了。进去大门儿以后,田耀祖开着车往西走了三四十米远儿再往北拐,经过路东学校教学楼、办公楼、公寓楼、艺术楼、学校餐厅、学校超市和路西学校操场、篮球场等,一会儿进了学校后院儿。学校后院儿路两边儿原来两栋东西并排的五层单面教学楼做高二、高三教室,现在又在路两边儿原来两栋东西并排的五层单面教学楼前面建起了两栋五层单面新教学楼。眼下东西并排的两栋新教学楼主体部分已经基本完工,几个青年男女正在二层、三层用绳子吊着身体搞外粉。一会儿进了学校后院儿,田耀祖把车子停在两栋新教学楼中间的人行道上,工人们从车上掂着行李下来,到路西边儿的水池子里就着水管儿“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在外面等候,大宝帮苦瓜背着行李掂着提包跟着田耀祖进了水池后面的一楼工地厨房。厨房挺大,东西五间,坐北朝南,玻璃窗户,宽敞明亮,大概将来是做学生教室的吧,因此现在既做厨房又做仓库,里面摆得满满当当。这时候,只见厨房里面靠西墙站着一个人正在案板上啪啪啪啪切白菜。这人看上去五十多岁,中等个儿,圆胖脸儿,人很精明,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眼睫毛都是空的能当哨儿吹,人送外号王十一。由于王十一和田耀祖是拐弯儿亲戚,已经跟着他在队儿上干了好几年啦:一天十二个小时,六个小时干活儿,六个小时做饭、看场子,轻松自在,还不少挣钱。见他们来了,王十一急忙停下手里的活儿,招呼道: “来啦?” “来啦。”田耀祖说,“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田苦瓜,我一个本家叔叔,前几天跟您说过,他是来接替您做饭、看场子的,一会儿吃罢饭把账跟我苦瓜叔交接一下吧。” “好吧,”王十一说。“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一会儿我就别跟你苦瓜叔交账了,直接把账交给你算了。” “也行。”田耀祖说,转过脸去用手指指北墙根儿一张床道:“苦瓜叔,这里有个现成铺,您拾掇拾掇晚上就在这儿睡吧。一会儿拾掇好地方了帮着干点儿活儿,今天上午人多,别误了吃饭。” “放心吧,”苦瓜说,“误不了。” “那您住哪儿呀?”田耀祖问王十一。 “我还住厨房吧,”王十一说,“别的地方人多住不惯。” “那行,”田耀祖说,“您就还在这儿住着吧,不行以后再换地方。好了,你们做饭吧,我去给新来的几个人安排一下住处,一会儿再到工地上看看。”说罢,和大宝一起出门儿走了。 两个人走了以后,苦瓜急忙拾掇好床铺,把大宝刚才放在床边儿上的行李从编织袋里掏出来叠整齐放好,问王十一: “您看让我帮您干点儿什么?” “你愿意干点儿什么干点儿什么,”王十一说,“不用跟我报告。” “那我帮您切菜吧?”苦瓜说。 “不用,”王十一说,“菜我切好了!” “要不我帮您炒菜吧?”苦瓜说。 “不劳你大驾,”王十一说,“我自己会炒!” 苦瓜不言语了。心想:他这是怎么了?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似的。……不会吧?我刚来这儿头一回见面儿,能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想到这里,禁不住问: “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没有没有,”王十一说,“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啊?” “没有意见就好,”苦瓜说。“以后我们就在一个锅里耍勺子了,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原谅。” “别说了别说了!”王十一有点儿不耐烦道,“我还得赶紧做饭哩,一会儿工人就下班儿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工人下班儿了。田耀祖后面跟着也回来了,见王十一正在炒菜,不禁生气道: “怎么还没做中饭呀?” “吃饭的人这么多,”王十一说,“又没有人帮忙,我一个人顾了这头儿顾不了那头儿,不耽误事儿才怪哩!” “怎么没有人帮忙啊?”田耀祖说,“苦瓜叔,刚才我不是跟您说让您帮着干点儿活儿嘛,没听见呀?” “听见了,”苦瓜说。“刚才我说帮人家切菜吧人家不让,帮人家炒菜吧人家不用,现在又说我不肯帮忙,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算了算了,”田耀祖自知话说重了,赶忙打圆场道:“什么也别说了,饭快做中了,准备吃饭吧!” 一会儿饭做中了,工人们赶忙端碗拿筷子上前捞面条的捞面条,拿馒头的拿馒头,舀菜吃的舀菜吃;舀完面条拿走馒头以后,有在屋里吃的,有到院里吃的,有到街门儿外吃的。吃罢饭离上班儿时间还有个把小时,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第三章 跳梁小丑 大家吃罢午饭回屋以后,苦瓜没有顾得上拾掇屋里就到办公室找田耀祖去了,因此王十一跟田耀祖交完账前脚儿刚离开苦瓜后脚儿就到啦。进门儿就对田耀祖说你还让王十一做饭、看场子吧我不干了,田耀祖问他为什么,苦瓜就把今天上午做饭时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跟田耀祖说了。田耀祖听了说就因为这个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算了算了什么也别说了,都怨您侄子我当时说话欠考虑惹您老生气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这一回吧。苦瓜忙说不是不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王十一这个人太可恶了。田耀祖说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这老婆子嘴说话嘴上没有把门儿,以后您该做您的饭、看您的场子还做您的饭、看您的场子千万别往心里去。苦瓜说话虽如此,不过听说你跟王十一还是拐弯儿亲戚哩,硬让我顶替了人家不合适,你还是让他做饭、看场子让我到工地上干活儿去吧。田耀祖说那哪儿成啊,您老都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让您到工地上去干活儿呢!苦瓜说没事儿别看你叔年龄大了,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什么活儿都能干。田耀祖说那也不行,让谁做饭、看场子不让谁做饭、看场子我有我的安排,叔您这样不是将我的军吗!苦瓜还要再说什么,田耀祖不让他说了,急忙从衣兜儿里掏出三百块钱生活费塞给他让他回去,并告诉他厨房里太脏了让他回去好好儿拾掇拾掇,苦瓜实在没办法只好拿着钱回去了。 回到厨房以后,苦瓜见王十一正在睡午觉不便打扰,自己也躺下睡了。醒来以后见王十一已经上班儿走了,这才起来拾掇屋里。他先把屋里的东西归置归置整齐,再用拖把把屋地拖了两遍,这才把锅碗瓢盆儿端到外面水池子里,用刷锅球儿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一会儿把锅碗瓢盆儿擦洗得干干净净,端回去再往屋里一摆,就跟刚买的新的似的让人看着眼前一亮。做完这些,苦瓜看看豆角和西红柿快没有了馒头也不多啦,赶紧到街上买东西去了。出了学校门儿往东走,一会儿来到十字街口东边儿市场上,见卖馒头的还没来,卖菜的倒是不少,就先买菜去了。他边走边看边打听菜价儿,觉得这儿的菜有点儿贵,就顺着大街继续往东走,看看远一点儿的地方菜是不是便宜点儿。不大一会儿进了路南一家菜店,苦瓜问女老板: “豆角多少钱一斤?” “豆角两块二一斤,”女老板说。“您要多少?要得多给再您便宜点儿,按两块钱一斤。” “我要五斤能便点儿吗?”苦瓜问。 “能,能,”女老板忙说道,“那就给您按两块钱一斤。看样子您是给队儿上买菜的吧?” “是的。”苦瓜点点头儿道。 “要不您要下面这几捆儿豆角吧,”女老板说着用手指指案板底下道,“要下面这几捆儿豆角给您按一块三一斤。” 苦瓜没说要还是不要,低头看看案板底下那几捆儿豆角,见那几捆儿豆角不是锈迹斑斑不好看,就是鼓鼓囊囊“布袋了”,不用说都是平时卖菜剩下没人要的。 “我不要这些,”苦瓜说,“我要好的。” “大哥您真是个好人,”女老板说。“人家外队儿上买菜的时候都是要这些豆角,便宜价钱买贵价钱报账,光这一项每个月就挣不少钱哪。您也要这些吧,您也要这些我给您按一块三一斤收钱,两块二一斤开票。” “我不用开票,”苦瓜说,“您给我称好的吧!” “那……好吧。”女老板说着称了五斤好豆角用塑料袋装好递给苦瓜,“您还要别的菜吗?” “要,”苦瓜说。“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也是要好的吧?”女老板问。 “也是要好的。”苦瓜说。 “也是要好的西红柿两块钱一斤,”女老板说,“给您便宜点儿,按一块八一斤。请问您要多少?” “我要三斤。”苦瓜说。 “好吧。” 女老板说罢给苦瓜称了三斤西红柿,用大塑料袋连同刚才买的豆角装到一块儿,算完账苦瓜掂着从菜店里出来顺着大街往回走了。一会儿来到十字街口儿,这当儿卖馒头的老头儿已经来了,苦瓜把塑料袋放到一边儿,问: “馒头一块钱几个?” “一块钱三个。”卖馒头的老头儿说。 “要得多了能便宜点儿吗?”苦瓜问。 “不能便宜了。”卖馒头的老头儿说。 “好吧,”苦瓜说,“我要十五块钱的。” 卖馒头的老头儿用塑料袋装了十五块钱的馒头递给苦瓜,苦瓜付了钱问卖馒头的老头儿: “您卖馒头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 “上午十点半、下午四点钟来,”卖馒头的老头儿说,“请问您是给队儿上买馒头的吗?” “是啊,”苦瓜说,“怎么啦?” “您是哪个队儿上的呀?”卖馒头的老头儿问。 “我是在市第五中学后院搞水电暖安装那个队儿上的。”苦瓜说。 “你们队儿上有个叫王十一的您知道吗?”卖馒头的老头儿问。 “知道。”苦瓜说,“您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有点儿小事儿,”卖馒头的老头儿说。“以前王十一做饭的时候欠我二十块钱馒头钱还没给我哩,您回去告诉他让他快点儿来给我算账。” “好吧,”苦瓜说,“我回去就告诉他。” “那谢谢您啦。”卖馒头的老头儿说。 “不客气。”苦瓜说罢,拿着东西走了。 第四章 路见不平 苦瓜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赶紧坐锅做饭。做好饭一会儿民工就下班儿了,在外面水池子里简单洗了洗以后开始吃饭。由于吃饭的人多,苦瓜头一次掌勺舀菜一时拿不准,因此不是给这个舀多了,就是给那个舀少了;给那个舀多了那个高兴,给那个舀少了那个嘴里咕咕哝哝乱嘟囔。苦瓜忙说大家别着急,锅里还有菜哩,不够吃了一会儿再舀,几句话说得大家都不吱声儿了。这时候王十一端着饭从外面回来了,进门儿把菜碗往苦瓜面前一撂: “给,看你炒的这是什么菜!吃着啯啅啯啅的,一点儿都不烂!” 苦瓜不禁一愣,心想这是故意找茬儿来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您别生气听我给您说,这是青菜,不能炒得太烂了,炒得太烂了就没有营养啦。” “那你以后干脆別炒了,”王十一说,“就让大家吃生的儿算了!一说你还满有理哩,咱让大家伙儿说说看你这菜炒得怎么样?” 没人搭碴儿。一来是王十一这人太自私、太霸道、太不是东西,人们打心眼儿里讨厌他、痛恨他、甚至想揍他,谁都不愿意搭理他;二来是看苦瓜为人和气,待人诚恳,老实厚道,刚到这里跟大家又没有什么过节儿,因此都把王十一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个耳朵眼儿里进,那个耳朵眼儿里跑。见没有人说话,苦瓜开口道: “大家别不好意思,谁嫌菜炒得不烂咱倒锅里重炒炒,不行的话再加点儿油。” “挺好的挺好的,”大家忙说道,“这菜炒得挺好的,不用重炒了。” 大家说罢,继续噗噗噜噜吃他们的饭。王十一本来想让大家为难苦瓜,结果不但没有人难为他,还都替他说好话,自觉没趣,端着碗起来就走;刚走几步儿,被苦瓜叫住了。 “哎哎哎,您别走,”苦瓜说,“一会儿我怕忘了,先告诉您个事儿。” “什么事儿?”王十一回过头道。 “下午我到街上去买馒头的时候,”苦瓜说,“卖馒头的老头儿说你还欠他二十块钱馒头钱没给他哩,让您快点儿去给他算账。” 王十一一听就急了,刚要发作,见大宝在一旁愣眼儿巴乎地瞪着他看不敢造次,这才压压火儿道: “谁欠他的钱了?你告诉他就说我早就给他把账算清啦!” 说罢扭头儿就走。由于走得匆忙,脚下猛不丁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差点儿摔倒,人们禁不住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大家回到住处换上干净衣服,有的在屋里打扑克,有的在屋里下象棋,有的在屋里扯闲篇儿,天南地北,神聊一通;有的出去遛弯儿,有的出去逛夜市,有的出去下馆子喝两盅儿,猜拳行令,消磨时光。苦瓜没有出去,吃过晚饭正在屋里拾掇东西,大宝和一个短头发、小眼睛、高个子的年轻人推门儿进来了。两个人进屋以后,大宝问: “爸,您没有出去呀?” “没有出去,”苦瓜说,“你们也没有出去呀?” “没有,”大宝说。“爸,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甄世嘉,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干活儿,是多年的好朋友。” “坐,坐,”苦瓜忙说道,“快请坐。” “大伯,”甄世嘉说,“您也请坐。” 说着三个人在床铺上坐下。 “王十一呢?”甄世嘉问。 “刚才吃罢饭出去了。”苦瓜说。 “这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甄世嘉说,“以后您可得防备着点儿。” “是得防备着点儿,”苦瓜说,“今天要不是大家给面子,差一点儿栽到他手里……哎,对啦,他的真名叫什么,就叫王十一吗?” “不是,”甄世嘉说,“他的真名叫王孝臣,王十一是大家给他取的外号。现在他的真名基本上没有人叫了,大家都叫他王十一。他自己也习惯了,应叫应声的,一点儿都不忌讳。” “原来是这样啊,”苦瓜说。“那王十一是什么意思呢?” “王十一的意思是,”甄世嘉说,“如果说我们一般人有十个心眼儿的话,那么他就有十一个心眼儿。而在这十一个心眼儿里,十个都是好心眼儿,只有一个坏心眼儿。可他活了大半辈子,那十个好心眼儿一次也没有用过,用的全是那个坏心眼儿。所以大家都叫他王十一。” “这外号取得好,”苦瓜说。“一点儿也不错,今天我算是领教过了,明明是他不让我帮忙,却故意说我不肯帮忙,把责任全部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让我在田耀祖面前下不来台。” “您说得对大伯,”甄世嘉说,“王十一就是这种人。就拿今天上午吃饭这件事儿来说吧,幸亏您刚来跟大家没有什么过节儿,要是您跟大家有什么过节儿,非把菜碗扣到您头上不可,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一直未开口的大宝道。“爸,通过这件事儿您就知道王十一这人有多歹毒了;要不是田耀祖是我哥,这一回就让您好看了!” “你别说以后还真得小心点儿,”苦瓜说,忽然想起什么,问甄世嘉:“哎,对了,王十一不是跟田耀祖是拐弯儿亲戚吗?怎么不让他做饭、看场子了呀?” “您问这个呀,”甄世嘉说,“这我倒是知道一些,是这么回事儿:以前王十一不是在这里连干活儿带做饭、看场子吗?平时买东西以次充好不说,还经常便宜价钱买贵价钱报账。一次王十一买来几捆儿烂豆角,账本上记的是两块二一斤,田耀祖觉得不对头儿里面肯定有鬼,就假装给队儿上买菜到卖菜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他是一块三一斤买的豆角两块二一斤报的帐。这还不算,买东西的时候还经常虚报数量。一次王十一买回来一袋茄子,田耀祖偷偷称了一下才二十一斤,结果报账的时候记的却是三十五斤,一下子就多记了十四斤。更离谱的是,一次年关的时候队儿上吃散场饭,田耀祖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到外面去买酒菜,结果王十一走到半路上又回来了,说他把五百块钱掉啦,让田耀祖再给他五百块钱重新去买。田耀祖气坏了,一怒之下就不用他买啦,干脆自己开着车把酒菜买回来了事。后来田耀祖也没有给他钱,还在发工资的时候把那五百块钱给他扣了。从此以后田耀祖再也不让他自己买菜了,厨房里用的大宗菜都是他自己开着车直接从菜市场上批发来的,以后其他方面也开始操王十一的心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苦瓜说,“我说田耀祖怎么死活都不让王十一做饭、看场子了!” “可不是嘛,”甄世嘉说,“像他这样的人以后谁还敢用啊!” 三个人正说着,王十一从外面回来了。甄世嘉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哎呀,光顾得在一块儿扯闲篇儿了,都快十一点啦,明天还得早点儿起来干活儿哩,赶紧睡觉吧!”说罢,和大宝一起从床铺上站起来回屋睡觉去了。 苦瓜把他们送出门外。 第五章 不打不相交 第二天上午,苦瓜到街上去买东西,卖馒头的老头儿见了他问:“您告诉王十一了吗?” “告诉他了。”苦瓜说。 “他说什么?”卖馒头的老头儿问。 “他说他早就给您把账算清了,”苦瓜说,“根本不欠您的钱。” “胡说!”卖馒头的老头儿不禁生气道,“他什么时候给我把账算清了?您回去告诉他,让他马上来,再不来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那好吧,”苦瓜说,“我回去就告诉他,让他马上来。”说罢,买完东西回工地去了。 不过苦瓜回去并没有把卖馒头的老头儿的话告诉王十一。他想,如果他把卖馒头的老头儿的话告诉了王十一,他要是个明白人,一定会感激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如果他要是个腻己的人,一定会怪罪他:我给不给人家算账关你什么事儿啊?是不是我不把钱给了人家你心里就不舒服哇!再加上王十一本来对自己有心结,就更不会把他往好处想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那话我还留着暖心窝呢,就让他自作自受吧! 第二天上午炒好菜坐上锅,厨房里没有盐了苦瓜出去买盐。刚走到街上,远远儿就看见卖馒头的老头儿摊儿前围了好多人,走过去一看,只见卖馒头的老头儿正用手指着王十一的鼻子破口大骂哩: “什么东西!欠我二十块钱馒头钱不但不给我算还想赖账,立那儿五尺高的汉子了够不够那一撇一捺呀!” “谁欠你二十块钱馒头钱不但不给你算还想赖账呀?”王十一还嘴硬,“我早就给你把账算清了!” “你胡说八道!”卖馒头的老头儿说,“咱让大家伙儿看看,看看这账本儿上白纸黑字儿是谁写的,不是你给我打的欠条儿?” “是我给你打的欠条不假,”王十一说,“那是我给了你钱你没给我勾账!” “你放屁!”旁边一个卖菜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你给了他钱他不给你勾账你就愿意啊?你傻逼呀!” “咱说话儿只管说话儿,”王十一说,“别骂人啊!” “谁骂你啦?谁骂你啦?”卖菜的年轻人怒冲冲道,“你是人吗!我看你就是他妈的欠揍!” 说着冲过去一拳打在王十一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王十一本能地想反抗,卖菜的年轻人又一脚跺到王十一的肚子上,疼得王十一“哎呀”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动了。卖菜的年轻人仍不解气,一把揪住王十一的衣领挥拳又要打,正好被开车从这儿路过的田耀祖看见了,急忙下车拦住道: “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事儿好好儿说嘛!” 卖菜的年轻人这才住了手。 “怎么回事儿啊?”田耀祖问。 “这是您队儿上以前那个做饭的吧?”卖馒头的老头儿说。 “是啊,”田耀祖说,“怎么啦?” “怎么啦!”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您让他自己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田耀祖问王十一。 王十一捂着肚子支支吾吾不想说。 “他不说那我替他说吧,”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是这么回事儿:他以前做饭的时候在我这儿拿馒头欠我二十块钱,现在不但不给我算还想赖账!” “您有账吗?”田耀祖问。 “我有他打的欠条,”卖馒头的老头儿说。“说实话,本来我这儿是不欠账的,那天他没有带钱又急着拿馒头我就让他欠了。后来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前天翻账本的时候把他的欠条给翻出来啦,就让你们那位新来的师傅给他捎信儿让他快点儿过来给我算账,结果等了一天他也不来。今天我看见他了给他要钱,他不但不给我算还说他把钱给了我了我没给他勾账,您说气人不气人啊!” “算了算了什么也别说了,”田耀祖说,“您把账本给我看看。” “给您看看。”卖馒头的老头儿说着从筐子里拿出账本给田耀祖看。 田耀祖接过账本看了看对王十一说:“欠人家的钱就给人家,做人不能这样。”说罢从衣兜儿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了卖馒头的老头儿,让王十一坐上车走了。 田耀祖和王十一上车走了以后,苦瓜赶紧到旁边小店里买了两袋盐也走啦。
吃过晚饭,等大家都睡了以后,王十一问苦瓜:“是不是你昨天跟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我什么了?” “没有啊,”苦瓜说,“我昨天没有跟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您什么呀?怎么啦?” “怎么啦!”王十一说,“本来今天上午我早点儿下班儿想到东边儿马路上坐车回家看看,结果不但没有回了家,还被卖馒头的老头儿截住打了一顿。” “是吗?”苦瓜说,“我怎么不知道哇?卖馒头的老头儿为什么打您呀?” “你别管为什么打我,”王十一说,“肯定是你昨天跟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我什么了,不然他们不会打我!” “我昨天真的没有给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您什么,”苦瓜说,“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你别赌咒,”王十一说,“赌咒也没用,就是你给卖馒头的老头儿说我什么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苦瓜不禁生气道。 “你讲理!”王十一说,“你讲理背后促弄人!” “谁背后促弄你了?”苦瓜说,“咱说话可得凭良心!” “凭良心?”王十一道,“良心多少钱一斤呀?跟你说一点儿也冤枉你,就是你背后促弄人了!”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高一声、低一声,越说越来劲儿越吵越厉害,结果把住在隔壁屋里的民工都吵醒了,纷纷穿衣服起来看怎么回事儿。走在前面的甄世嘉一脚把门踹开,厉声道: “吵什么呀?吵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谁不让你们睡觉了?谁不让你们睡觉了?”王十一不禁生气道,“你们睡你们的觉,我们说我们的话,碍你们什么事儿啦?” “就碍我们的事儿了!”甄世嘉说,“王十一,你他妈再给我说一句?再说一句看老子不揍你!” “给你揍我!给你揍我!”王十一怒气冲冲道,“摸摸你那头圆不圆!” 这回甄世嘉真生气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王十一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身子起来就跟甄世嘉扭打在一起。王十一哪里是甄世嘉的对手,三推两拽就被甄世嘉摁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胖揍,打得王十一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苦瓜怕把王十一打坏了,赶紧上前去阻拦,被甄世嘉抡胳膊一挡,一下子抡到苦瓜胸口上,蒙蒙蹬蹬跌坐到床上不动了。 他们这么一打一闹不要紧,住在其他屋里的民工也都被吵醒了,纷纷穿衣服跑过来看热闹。最先跑到这里来的是大宝,看见王十一被甄世嘉打得破头血脸儿的,慌忙上前拦住道: “别打啦!别打啦!看把人打成啥了?” “打死他才好呢!”甄世嘉说。 “打死他后悔就晚了。”大宝说,赶紧把王十一从地上扶起来,拿过来衣服让他穿上,问: “要紧不要紧呀?不行到医院看看。” 王十一不言语,低着头让大宝搀着到附近医院里去了。两个人走了以后,其他人也都回屋睡觉去了。 大家走了以后,甄世嘉见苦瓜仍在床上坐着不动,赶紧把他扶起来,问:“要紧不要紧呀大伯?” “不要紧,”苦瓜说,“刚才我不小心把腰扭了。” “对不起大伯,”甄世嘉说,“我不是冲您来的。” “我知道你不是冲我来的,”苦瓜说,“不过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跟王十一打架呀?” “打得他还轻!”甄世说,“叫他以后再猖狂!” “你跟王十一是不是有仇啊?”苦瓜说,“怎么这么恨他呀?” “这家伙就是欠揍!”甄世嘉说,“前几年我刚到田耀祖这个队儿上来的时候,因为跟你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他就处处刁难我:吃饭吃饭下眼儿看我,干活儿干活儿挑我的毛病;还经常在大伙儿面前说我的坏话儿,在领导跟前打我的小报告儿,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把我说得皮肉不值仨钱。以前我一直忍着不愿意搭理他,这回对上茬口儿了,不揍他才怪呢!” “原来是这样啊,”苦瓜说,“怪不得你这么恨他呢!……好了,天不早啦,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点儿起来上班儿哩!” “您的腰要紧不要紧啊,”甄世嘉说,“不行到医院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苦瓜忙说,“一会儿自己救过来了。” “那我睡觉去了,”甄世嘉说,“您也早点儿休息吧。” “你慢走啊。”苦瓜说着把甄世嘉送走了。 第六章 不打不相交 第二天一早,田耀祖就把甄世嘉叫走了,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跟王孝臣打架啦,甄世嘉说不错昨天晚上我是跟他打架了。田耀祖问为什么跟他打架,甄世嘉就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跟田耀祖说了。田耀祖说那也不能打架呀,甄世嘉说这家伙说话太气人了缺挨打。田耀祖说你把人家打得眉头上缝了三针,眼下还在医院里打吊瓶呢。甄世嘉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打的,昨天上午卖馒头的老头儿也打他了。田耀祖说昨天上午卖馒头的老头儿也打他了不假,但是人家没有把他打得住了院,你把他打得住了院了,甄世嘉一下子不言语啦。田耀祖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儿,人家的伤在脸上这叫毁容你知道吗!如果这件事儿处理不好的话,人家还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呢!甄世嘉说他愿意怎样怎样,反正事儿已经出了,大不了到公安局住几天。田耀祖说这可不是住几天的事儿弄不好是要判刑的,甄世嘉说判刑就判刑呗只要枪毙不了我就行!田耀祖说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就等着公安局来抓你吧!说罢起身就走,甄世嘉赶紧把他拦住啦: “哎哎别走啊!您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这事儿我不管了,”田耀祖说,“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有什么办法呀?”甄世嘉说,“您觉得怎么办好就怎么办,我一切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好吧,”田耀祖说,“这事儿你要是真想让我管那我就管,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儿。” “什么事儿您说吧。”甄世嘉道。 “头一件事儿,”田耀祖说,“你必须亲自到医院给王孝臣赔礼道歉,以求得他对你的谅解。” “我答应,我答应。”甄世嘉忙说道,“不过您得跟我一起去,不然光我一个人去了王十一非把我赶出来不可!” “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了,”田耀祖说。“第二件事儿,你必须承担王孝臣住院的医疗费、误工费等一切费用。” “他住院的医疗费我可以承担,”甄世嘉说,“反正钱是给医院的,进不了他个人的腰包;但是必须有个时间限制,不能让他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不会的,”田耀祖说。“像他这样的红伤如果骨头没什么事儿的话,一般五六天就好了,最多超不过七八天时间。” “那……好吧,”甄世嘉说。“医疗费没问题,但是误工费现在不能答应给他;如果现在答应给他的话,他一直赖在医院里不出院怎么办?” “怎么会呢?”田耀祖说,“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不会呢!”甄世嘉说,“他这种人您还不知道吗?没事儿还想讹人哩,何况有事儿啦!” “那误工费就先别提,”田耀祖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还有吗?”甄世嘉问。 “第三件事儿,”田耀祖说,“通过这事儿一定要接受教训,不能动不动就打架;如果打架能够解决问题,那还要公安局、法院干什么?这么跟你说吧,凡是靠打架解决问题的都是最笨、最无能的表现:你打着别人了自己花钱人家受疼,别人打着你了自己受疼人家花钱;万一失手把人家打坏了,还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何苦呢!” “是是,”甄世嘉忙说道,“您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这就对啦,”田耀祖说。“先不说这个了,赶紧跟我去医院吧。” “去医院用不用买点儿东西啊?”甄世嘉问。 “当然要买了,”田耀祖说,“礼多人不怪嘛!” 甄世嘉说好吧,路过水果店买了几斤香蕉、苹果,坐着田耀祖的车一起到医院看望王十一去了。一会儿到了医院门口,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进了医院病房。进去以后看见王十一眉头上包着纱布,头顶上挂着吊瓶,甄世嘉跟着田耀祖掂着水果正要往里面走,王十一一看是甄世嘉立刻就要往上起: “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 “别动!别动!”田耀祖急忙过去拦住王十一道,“再动就跑针啦!” 王十一没办法只好躺下了。 “算了算了消消气儿消消气儿,”田耀祖说,“谁不知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一言相及交了手了,谁打谁两下儿打了就打啦,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杀人的冤仇,谁也没有把谁的孩子填到井里头。常言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应该设法解决,再这样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今天早晨起来我就把甄世嘉叫去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也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这不我一跟他说您住院了,甄世嘉马上就买水果来看您啦。行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事儿到这儿就算了啦!” “是啊是啊,”甄世嘉忙接口道,“打架这事儿全怨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行舟船,就原谅兄弟我这一回吧,我对天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有道是不打不相交,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谁敢欺负您我就不答应!还有钱的事儿,不要紧您好好儿治疗吧,花到哪儿兄弟我应到哪儿。” 王十一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们都把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这事儿就算啦。过几天等伤好个差不多儿了我就出院,咱别把钱都给了医院。” “好吧,那这事儿就这样说定了。”田耀祖说,“另外这里缺什么,不管吃的花的还是用的,只要您言语一声儿,我马上派人给您送过来。您还有别的事儿吗?没别的事儿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没有了,”王十一说,“你们有事儿赶紧走吧!” “那行,”田耀祖说,“您好好儿看病吧我们先走了。有事儿记着给我打电话。”说罢,和甄世嘉一起出去上车走了。
五天以后,王十一出院了。医疗费一共花了三千二百元,加上误工费、护理费等一千三百元,几项加起来一共是四千五百元。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甄世嘉哪儿有啊,只好让他先支款,等工程完工算账的时候再从工资里扣除。 第七章 买衣服的女人 吃过晚饭,甄世嘉和大宝来找苦瓜出去逛夜市,顺便买点儿东西。苦瓜不想去,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跟你们年轻人一块儿瞎逛什么呀,甄世嘉说去吧去吧家里太热了出去凉快凉快,苦瓜没办法只好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三个人出了市第五中学校门儿顺着东西大街往西走,一会儿到了丁字路口儿向南拐顺着南北大街继续往前走,不大一会儿进了夜市。夜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有用的、有玩儿的……他们边走边看,功夫不大来到一个套圈儿的小摊儿前。只见套圈儿的小摊儿用绳子围起一块儿地方,里面摆放着好多东西:有暖瓶,有炊具,有茶具;有排球,有篮球,有足球;有电器,有瓷器,有玩具,等等等等。见圈儿里有这么多东西,甄世嘉来了兴趣想玩儿玩儿,问套圈儿的小伙子: “多少钱套一次啊?” “一块钱套一次。”套圈儿的小伙子说。 “好吧,”甄世嘉说,“给我两个圈儿。” 说罢,从衣兜儿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套圈儿的小伙子,套圈儿的小伙子接过钱从纸箱里拿出两个圈儿给了甄世嘉。甄世嘉接过两个圈儿放到左手里一个,右手里拿着一个,低着头,弯着腰,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手臂往前一伸一伸,试了几试,轻轻一抛,眼看着套在了足球上,但是由于竹圈儿太轻,跳了两跳,轱轱辘辘,轱辘到旁边的空地上去了,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倒在地上,躺在那里不动了,结果什么也没套着。接着甄世嘉又把左手里拿的那个圈儿放到右手里继续套,最后套了个小花瓷碗儿,能值几毛钱儿,这才不套了。大宝说: “不行吧你,来让我套!” 说着从衣兜儿里掏出两块钱,套了两次,结果一样儿东西也没套着。最后还是苦瓜掏出两块钱套了两块五一盒的石家庄烟,苦瓜不抽烟给了甄世嘉,和大宝两个人一人一支叼在嘴里抽着走了。三个人在夜市上边走边看边买东西,最后甄世嘉买了一双拖鞋,苦瓜买了一台小收音机儿,大宝给老婆买了一条花连衣裙儿,开始往回走。一会儿走得口渴了,三个人在一个卖雪花酪的小摊儿前停下来。甄世嘉问卖雪花酪的小姑娘: “雪花酪多少钱一杯?” “两块五一杯。”卖雪花酪的小姑娘说。 “能再便宜点儿吗?”甄世嘉问。 “不能再便宜了,”卖雪花酪的小姑娘说,“就这已经不赚钱啦。” “再便宜点儿吧,”甄世嘉说,“再便宜点儿以后我们一直来你这儿吃。” “你们要几杯?”卖雪花酪的小姑娘问。 “一人一杯,”甄世嘉说,“一共三杯。” “那要不这样吧,”卖雪花酪的小姑娘说,“三杯一共收七块钱,给你们便宜五毛钱。” “才便宜五毛钱呀?”甄世嘉说。 “这就已经够便宜了,”卖雪花酪的小姑娘说,“不信你们到别的地方去问问,看看人家卖多少钱一杯?人家都是卖三块钱一杯,我这儿才卖两块五一杯,您再嫌贵就没办法儿啦。” “算了算了,”大宝说,“别打嘴了,人家做个小买卖儿不容易。” “好了好了不说了,”甄世嘉说,“刚才是逗你玩儿呢,快点儿给我们调制吧。” 卖雪花酪的小姑娘不言语了,两只小手儿灵巧地摸摸这个,弄弄那个,不大一会儿三杯雪花酪就调好了,往桌子上一端,三个人一人一杯用小勺儿挖着吃起来。吃完雪花酪甄世嘉和大宝争着要付账,苦瓜说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我这儿有零钱儿我来给吧,说罢从衣兜儿里掏出七块钱递给卖雪花酪的小姑娘,三个人起身告辞。卖雪花酪的小姑娘接过钱说你们慢走以后常来啊,三个人“唉”了一声一起走了。快走到夜市尽头儿的时候,前面传来两个女人吵闹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市第五中学后院儿搞外粉的一个年轻女子跟一个卖服装的女老板吵架哩。大宝往前挤了挤问年轻女子: “怎么回事儿啊?” “刚才我二十块钱买了一件衣服,”年轻女子说,“给她一百块钱让她找钱,她说找不开到旁边去换钱。结果不知道换了没换回来硬说我刚才给她的一百块钱是假的,让我给她换一张真的。刚才我给她的那一百块钱本来就是真的,怎么给她换啊!” “她说的对吗?”大宝问女老板。 “不对!”女老板说,“刚才她给我的钱就是假的!” “她胡说!”年轻女子道,“刚才我给她的钱是真的,她就是专门借换钱坑我们外地人的!” “谁专门借换钱坑你们外地人了?”女老板说,“我看你是想坑我哩!买得起衣服穿就买,买不起衣服穿就甭卖,别拿着假钱来骗人!” “谁拿着假钱来骗人了?谁拿着假钱来骗人了?”年轻女子生气道,“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啊?” “就你拿着假钱来骗人了!就你拿着假钱来骗人了!”女老板回怼道,“你做这事儿才亏心哪!” “算了算了别吵了别吵了,”大宝对女老板说,“她一个女人家出门儿在外挣钱不容易,你就把钱还给她吧!”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女老板不禁生气道,“她一个女人家出门儿在外挣钱不容易?!难道我挣钱就容易吗!凭什么让我把钱还给她呀?” “就凭这个!”站在旁边的甄世嘉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女老板用木板支起来的衣架上,差点儿把衣架砸塌了。“马上把钱给她,不然老子砸了你的摊子!” “你砸呀!你砸呀!”女老板也不示弱,“你给我砸一个让我看看?” “你以为我不敢啊?” 甄世嘉说着挥拳就砸,苦瓜急忙把他拦住啦:“算了算了别砸别砸!有什么话好好儿说嘛!” 甄世嘉这才住手。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大宝开口道,“既然我们自己解决不了,那你们两个人站着都别动,我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让公安局来处理吧!”说罢,从衣兜儿里掏出手机就要拨打公安局电话。 女老板一看大宝要报案,大概身上还有假币吧,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忙拦住道:“别报案!别报案!你让她把衣服还给我,我把钱给她还不行吗?” “不让报案也行,”大宝说,“但是以后再也不要干这种缺德事儿了;如果以后再这么干,非吃大亏不可!” “不干了不干了,”女老板说,“以后再也不干了!” 说罢从胸前的挎兜儿里掏出一百块钱真币给了年轻女子,年轻女子把衣服还给了女老板,然后和大宝他们三个人一起离开夜市走了。一会儿出了夜市,年轻女子说: “谢谢大伯和两位大哥,今天要不是你们我这一百块钱就算白扔了。请问你们是哪儿的呀?” “怎么?”大宝说,“你不认识我们呀?” “不认识。”年轻女子说。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大宝说,“你不是在市第五中学后院儿搞外粉的吗?” “哦,我想起来了。”年轻女子说,“你们是在市第五中学后院儿搞水暖电安装的吧?” “是啊,”大宝说,“我们就是在市第五中学后院儿搞水暖电安装的呀!”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年轻女子说,“真不好意思,我都被那个卖衣服的女老板给气糊涂了,我们都在两座楼上一起干了好些天活儿了,竟然还不认识你们!” “没什么没什么,”大宝说,“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就认识了嘛……哦,天不早了,明天还得早点儿起来干活儿哩,快点儿走吧!” 四个人一路上边走边说着话儿,一会儿到了丁字路口,年轻女子说:“你们走吧,我在北边儿租房子住,有空儿到家里去玩儿。明天见!” “明天见!” 大宝说罢,和苦瓜、甄世嘉一起回市第五中学后院儿工地住处,年轻女子也回她的出租屋去了。 第八章 寂寞的女人 第二天吃过午饭,大宝休息了一会儿正要上班儿,老婆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去。他问老婆什么事儿,老婆说你回来就知道了。大宝没有再说什么,关掉手机急忙收拾东西乘车回家去了。回到家见老婆正在院里侍弄花草,趁她不注意,蹑手蹑脚儿走到背后,两只手冷不防一下子捂住她的眼睛!老婆吓了一跳,一面掰他的手,一面问他是谁。大宝禁不住“噗嗤”笑了,这才松开手道: “老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带什么来了?”老婆问。 “你先闭上眼睛,”大宝说,“一会儿我让你睁开再睁开。” 老婆急忙闭上眼睛。大宝立刻从包里掏出昨天晚上他在夜市上给老婆买的那条花连衣裙儿,抖落开来出到她面前,说声“睁眼”,老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白底儿蓝花儿的花连衣裙儿!高兴得什么似的,“嘣”在大宝脸上亲一口,然后接过花连衣裙儿拽着他一阵风儿似地跑到堂屋里去了。到了堂屋里以后,急忙脱掉鞋子上床把花连衣裙儿穿到身上,在床上转着圈儿给大宝看: “老公,好看吗?” “好看!好看!”大宝忙说道,“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说吧,怎么谢我?” “晚上让你吃饺子!”老婆说。 “干嘛晚上啊?”大宝说,“我现在就要吃!”说着,拽住老婆就往床上撂。 “别急!别急!”老婆说,“饺子在小肉锅儿里煮着呢,晚上管保让你吃个够!先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啊?”大宝问。 “你看我们两个人结婚都好几年了,”老婆说,“现在连个孩子也没有。我想跟你到队儿上去住一段儿时间,一来是咱们两个人可以天天在一起,二来是抽空儿再到市里大医院好好儿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到市里大医院去检查检查可以,”大宝说,“但是到队儿上去住恐怕不行吧?队儿上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你到那里去住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老婆说,“他们住他们的,我们住我们的,谁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在附近租房子住嘛。” “在附近租房子住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大宝说,“不过那里房租挺贵的,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哪!” “怎么能叫花冤枉钱呢?”老婆说,“你同意去不同意去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一个人在家住了。” “为什么呀?”大宝说。 “你说为什么呀?”老婆说,“你光顾着在外面打工挣钱哩,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是怎么熬的吗?白天日子还好过,可以在家院子里浇浇花儿、弄弄草,或者出去找人说说话儿、打打麻将什么的。到了晚上我不愿意一个人出去,就在家里看电视,每天都看得没了台了才把电视关掉。关掉电视不睡觉吧没事儿干,睡觉吧又睡不着,一会儿想想这儿,一会儿想想那儿,越想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想!害得我天天晚上失眠,简直就要发疯啦!每当这时候我就想:要是自己有个孩子多好哇!虽然不能帮我做什么,但是至少可以陪我说说话儿、做做伴儿,哪怕孩子哭了闹了让我哄哄他也好哇!” “就因为这个呀?”大宝说。 “不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呀?”老婆说。 “那你就天天想我呗!”大宝笑笑说。 “瞎说!”老婆禁不住也笑了,“天天想你就更睡不着了!” “老婆,”大宝说,“你就那么想要个孩子吗?” “我当然想要个孩子了!”老婆说,“你没听人家说吗?过人儿哩过人儿哩,连个孩子都没有,两个大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那怎么办呀?”大宝说,“你又不能生育……” “哎,老公,”老婆说,“要不咱们抱养个孩子吧?” “抱养个孩子干什么呀?”大宝说,“现在咱要钱花没钱花,要房子住没房子住,住的还是以前分家时分的老房子。再过一段时间吧,再过一段时间等咱们挣了钱翻盖了新房子再说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婆说,“要不你干脆也别到外面去打工了,就在家里陪我吧,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受不了啦!” “受不了啦也得受,”大宝说,“你以为我愿意出去呀?咱们家里就那一亩多地,种吧不值当得种,不种吧又舍不得给了人家。你又爱吃又爱穿又爱梳妆打扮的,我不出去挣钱咱们吃什么穿什么花什么呀?” “你就知道吃就知道穿就知道花!”老婆说,“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呀?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你又不让我跟着你出去又不在家陪我又不让抱养孩子,那我就在家找个小情人儿,让他帮你照顾我!” “你敢——!”大宝不禁生气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给你打!给你打!给你打!”老婆也生气了,“干脆你把我打死算了,省得我一个人在家守活寡!” “老婆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大宝一下子就软了,“刚才我是逗你玩儿呢,明天就带你到队儿去。” “真的吗?”老婆兴奋地道。 “当然是真的了。”大宝说。 “老公,你真好!”老婆说着“嘣”又在大宝脸上亲一口,“那我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咱就走!” 第二天早早儿吃过饭,两个人就乘坐公交车到市第五中学后院儿建筑工地去了。到了市第五中学后院儿建筑工地以后,他们先在新建的教学楼里找了一间空屋子,又从外面水池子里提了两桶水把屋里抹洗干净,然后找来木板把床铺好、把蚊帐支好、把东西放好,再去把大宝盖的被子从原来住的地方搬过来。做完这些,看看时间尚早,两个人便到街上买东西去了。买完东西回来工人已经下班儿了,赶紧洗洗吃饭。一会儿大宝端着碗去厨房舀饭,见他端着两个大碗,苦瓜问: “谁来了?” “我媳妇来了。”大宝说。 “多舀点儿,”苦瓜说,“别少了不够吃了。” “够吃了,够吃了。”大宝忙说,“不够吃了一会儿再来舀。”说罢,舀了两碗饭端着走了。 到了屋里,见大宝端着饭回来了,老婆赶紧上前接住碗:“什么饭呀?” “肉卤面条。”大宝说。 “我尝尝,”老婆说着吃了两口,“味道真好,谁做的呀?” “咱爸做的呀。”大宝说。 “咱爸还有这手艺啊?”老婆说。 “你还不知道吧?”大宝说,“咱爸以前在一家小饭店儿里当过厨师哩!” “是吗?”老婆说,“怪不得爸做的饭这么好吃呢!……哎,对啦,你们队儿上每天晌午都吃肉啊?” “不是,”大宝说,“一般都是一天晌午吃肉一天晌午吃鸡蛋。” “生活不错呀,”老婆说,“比我们在家吃得还好哩!” “那当然啦,”大宝说,“现在不比从前了,吃得不好早就没人在这儿干了。快吃饭吧,不够吃了一会儿我再去舀。” 两个人正吃着,苦瓜来了,问:“面条儿够吃不够吃啊?不够吃再给你们下点儿,不愿意吃面条儿了还有馒头。” “够吃了够吃了,”老婆忙说道,“这么大的碗我还吃不了呢。爸您别管我们啦,快回去吃饭吧!” “那好,”苦瓜说,“你们两个人慢慢儿吃吧,不够吃了言语一声儿。”说罢,转身走了。 苦瓜走了以后,老婆说:“快吃饭吧,一会儿吃罢饭咱就到医院去检查。” “算了,”大宝说,“今天就别去了,好好儿歇息儿吧,明天吃罢饭早点儿去。” “好吧,”老婆说,“那就明天吃罢饭早点儿去。” 第九章 不育症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两个人就乘坐市内公交车到医院检查去了。不知道是他们去得早了,还是医生来得晚了,他们到达医院二楼门诊的时候,清洁工正在楼道里打扫卫生,医生还没有来上班儿。又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来了。两个人进屋落座以后,坐诊的女医生问老婆: “怎么啦?” “不怀孕。”老婆说。 “以前在医院看过吗?”女医生问。 “乡医院、县医院、还有专门治疗不孕症的医院都看过了,”老婆说,“可就是不怀孕。” “那好,”女医生说,“到里面检查一下吧。” 说罢女医生把老婆领进里屋,在靠里墙一张围着白布幔的床上躺下来,脱掉衣服进行检查。检查完以后,女医生领着老婆从里屋出来了。 “检查没问题,一切都正常。”女医生说,“这样吧,再化验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叫什么名字?” “李翠萍。”老婆说。 “多大年龄?”女医生问。 “二十九岁。”李翠萍说。 “家庭住址?”女医生问。 “××县临河镇。”李翠萍说。 女医生说好吧开了一张化验单递给她,李翠萍和大宝一起去一楼收费处交了钱到化验室化验去了。一会儿到了化验室门口,女化验员让大宝在门外边儿等候,自己领着李翠萍进去了。十几分钟以后李翠萍拿着化验单从化验室里出来了,大宝接过化验单看了看,上面写着:一切正常。看完化验单大宝一句话没说,就领着李翠萍上楼找女医生去了。到了楼上把化验结果交给女医生,女医生接过化验单看了看说跟刚才检查的一样,什么问题也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李翠萍问。 “如果不是你的问题,”女医生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老公的问题。你老公以前检查过吗?” “没有。”李翠萍说。 “让你老公也检查一下吧,”女医生说,“说不定是他的问题呢。” “那好,”李翠萍说,“就让我老公检查一下吧。” “跟我来。”女医生说着把大宝领进里屋,让他在刚才老婆检查时靠里墙那张围着白布幔的床上躺下来,说:“把裤子褪掉。” “检查还要褪裤子呀?”大宝说。 “开玩笑,”女医生说,“不褪裤子怎么检查呀?” 大宝没办法,只得把裤子褪下来。 “把内裤也褪下来。”女医生说。 大宝两只手抓着内裤磨磨蹭蹭不愿意褪,女医生说:“你检查不检查啦?不检查起来穿上衣服走人!” “检查检查。”大宝忙说道。 说罢把内裤褪下来。大宝生性腼腆,一时羞得满脸通红,两条腿夹得紧紧的。女医生让他把两条腿叉开,大宝好像没有听见,依旧夹着两条腿一动也不动。女医生不言语,一只手抓住他的一条腿使劲儿往外一拉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才让他穿上裤子跟着女医生从里屋出来了。出来以后女医生告诉李翠萍说你老公初步检查也没有什么问题,再化验一下看看怎么样吧。问过姓名、年龄、家庭住址以后女医生开了一张化验单递给大宝,大宝拿着化验单和李翠萍一起到一楼交费化验去了。交完费两个人在化验室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叫名字的时候大宝才进去了。进去以后女化验员在大宝下体抽了点儿什么,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化验结果出来了,化验单上写着:患先天性无精症。大宝看见一下子蒙了!连上楼让女医生看都没有上楼让女医生看,拽着李翠萍就从医院里出来了。不大一会儿来到了大街上,大宝一屁股坐到马路边儿的台阶上半天一语不发,李翠萍也不说话。两个人在路边儿坐了好半天,大宝才说: “真没想到会是我的问题!” “算了别生气了。”李翠萍说,“大不了咱们一辈子不要孩子。” “要,”大宝说,“坚决得要!” “怎么要哇?”李翠萍说。 “实在不行咱们就抱养一个吧。”大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