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甄选竟然1元卖书！出版还能干吗？

甄选，即在审查的基础上进行选择。主要是表明在进行选择之时是有根据的，是通过了各种条件的审核之后才得出的结论而不是随意地选择。

东方甄选，顾名思义，品质是其重要的参考标准。

作为一家标榜“文化企业”的公司，东方甄选与出版业一直有着紧密的联系。

东方甄选的“内战”刚刚偃旗息鼓，但就在出版业吃瓜看热闹之际，却被偷了家。

12月26日，东方甄选APP会员店新年送好礼，5000册好书1元领。

好书1元？在这个动辄亿元的时代，1元戳痛了谁？



“图书还能干吗？”

这是一位出版从业者在亲身经历这一惨痛事件后的满满愤懑。

逝去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时间仿佛被拉回到2021年9月，带货达人刘媛媛的“亿元”直播专场，号称30多家出版社汇集北京，准备了50万册书破价到10元以下，其中10万册书的价格为1元。

50万册与5000册，看似相差悬殊，但俗话说“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是对出版业释放的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没有1元1斤的车厘子、1元1斤的鳌虾，却有1元1本的图书？

海报上赫然印出的东方甄选CEO，他真的会读这本高达“1元”的“甄选好书”吗？

谁能1元卖书？谁又能1元买书？这并非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历史难题”。

1元1本，盗版？

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果一本图书的价格过低，要么大概率是盗版，要么是库存书清仓处理。无论是2021年的“刘媛媛1元破价卖书”事件，还是东方甄选此次所谓的“好礼1元书”，所销售的并非盗版和库存书，有些还是大社名社出版的图书，且在商品标题中明确写明“甄选好书”，以自身品牌为其背书。

是出版社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还是东方甄选大出血，“让利于民”？对于一家日流水过亿的企业，5000册图书即便正价购买也只是“洒洒水”，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有出版从业者表示：

这是部分民营策划公司所为，主动发了几千本书过去。与某出版社出版的同样选题的图书对比，质量差距那叫一个大。读者买回去拿两个版本对比下不就懂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借助网红主播、网红直播间扩大产品声量，实现销售的外溢，这种做法本身无可厚非。

但我们不禁要问，1元破价销售，是卖面子，还是真的愚不可及，认为用这种方式，能为自己带来高品质的读者？而1元1本的图书，在图书质量上，真的配称“甄选”吗？

“一本书一辈子”

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图书是塑造人类灵魂和教育人民的工具。美国著名出版家史密斯·贝利曾说：

“出版社并不因它的经营管理出名，而是因它所出版的书出名。”

出一本好书，对于一家出版社来说难能可贵；对于一个编辑来说，更是难能可贵。甚至有很多编辑一辈子只编辑了一本书，甚至这本书没有丝毫的市场竞争力，但对中华文化、中华文明来说，是无价之宝。

当然，并不是每一本书都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但每一本书，一定都凝聚了作者、编者、发行等等与书有关的每一个人的辛劳。

相信任何一位作家、任何一位编者、任何一家出版社，都不可能愿意以1元的低价销售饱含自己心血的作品。我们说，图书价格过高不利于全民阅读和文化强国建设，但合理的书价，对书业与读者来说是一种双赢。

但“1元破价售书”，短期来看读者得到了利益，但长期来看，不仅不利于出版业的高质量发展，更不利于文化的高质量发展。步印童书馆创始人于惠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表示：

近几年是对出版行业很有挑战性的时期，没有太多利润了，要么用更差的纸张印刷，要么降低内容的品质，也许有一天，大家拿着钱也很难买到好书。尽管从来没把商业放在第一位，我们也不得不更加务实。

这是补贴、福利！即便真的如此，便对吗？

在“刘媛媛1元破价售书”时，就有人说：

这是直播补贴，与作者、编者和出版社都没有关系。这是为读者送福利，你们自己抬升书价，还不许别人卖便宜书给我们吗？

看似有些道理，实则完全无理。

图书定价的构成是怎样的？出版一本书最终出版社能获利多少？当下图书发行的格局如何？对普通人来说也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手的价格，1元1本，真香！

为什么你们出版业要声讨“让利于民”？如前文所讲，合理的书价，对书业与读者来说是一种双赢，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维护出版业的秩序，“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认同，既可能是因为我真的认同，也可能是因为迫于压力，又或者无法认知。在1元破价售书中，书就是那个无法发声的绝对弱势。

在近期的一次公开活动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总经理宋志军引用商报的文章表示，2023年，不少资深出版人说：“感觉现在做出版，几十年的经验都清零了！”2023年，有某地方出版社与投流公司合作推出爆款童书，出版社在其中的角色是“承接部分渠道销售”，诸如选题开发、内容撰写、印制再到几百万元的投流费，一个月内收回成本并赚到现金，一通操作下来，与出版社几无关系。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至少以前还能掺和进去”，而现在感觉“被市场边缘化了”。他强调道：

“如果上述这家出版企业的尴尬成为了普遍现象，我们还谈什么高质量发展？如果作为出版主力军的我们都被边缘化了，整个出版业的高质量发展又从何谈起？”

发行渠道的变化，实体书店式微，直播电商兴起，流量为王的时代，谁掌握了流量，谁就掌握了话语权。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出版业想要发展，就势必只能委身于流量。而一旦其中有一些人，打破底线。打破底线的行为一旦形成破窗效应，“我们还谈什么高质量发展？”

真正高质量的、凝结了无数人心力的好书，怎么能1元购？

新东方从教育起家，卖的是文化，书也是文化的承载体。1元破价，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都是对自己成长之路的背刺。

号称品质、助农，甚至不愿意低价销售玉米，信誓旦旦“谷贱伤农”，处处彰显文化底蕴的东方甄选，却一手拿着《额尔古纳河右岸》侃侃而谈，一手却拿着“1元破价”背刺出版业？

犹记得面对行业变革，新东方推出东方甄选直播间，靠着阅读过的大量书籍以及真正的优质好书，主播董宇辉收割了第一批粉丝，直播间人数快速攀升，一时间，董宇辉成为出版业家喻户晓的知名带货主播，成为“杂草丛生”的网络直播间里的一股清流。

东方甄选带火了一本又一本高品质的好书，为出版业的繁荣确实带来了裨益。为很多出版机构带来希望，甚至坚定了他们发挥自身内容优势做直播的决心。

上游出版单位以能进入东方甄选的直播间为荣，下游实体书店也自愿当起东方甄选的自来水，以东方甄选的选书标准作为图书推荐的标准，但1元售书，着着实实伤了出版人的心。

谷贱伤农不假，但书贱，不太恰当地说，就不伤“士”了吗？引用东方甄选主播董宇辉对“谷贱伤农”的回应来说：一个东西如果彻底没有利润，那么农村种地（认真做出版）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价格不能太低。

“1元破价售书”，俞敏洪和他的东方甄选，到底是出版业的拯救者，还是埋葬者？

引流不是决堤，低价不是破价

图书低价、乱价销售的现象，不仅引起了出版业的广泛热议，也得到了行业相关主管部门的高度关注。今年10月，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网上发行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中发协网发工委）成立。来自出版、发行、网上书城、电商平台等40余家发起单位、成员单位的50余位代表参加了中发协网发工委成立大会。中国版权协会理事长阎晓宏表示，图书电商快速发展，新渠道、新模式持续涌现，产业结构不断变化，低价乱价销售图书现象普遍存在。在新的形势下，要做好价格管理，加强从业者行为自律。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理事长艾立民表示，目前市场上存在图书超低价格销售、恶性无序竞争等现象，加强治理迫在眉睫。

回到最初的问题：谁能1元卖书？谁又能1元买书？

“1元卖书”，显然卖的不是书；1元买书，最终的结果，读者只能拿到质量不佳的“文化次品”。

图书能不能作为引流品？答案是肯定的，但1元破价售书，看似为读者谋了福利，实则起到了非常不好的作用，倘若这个行业里一线带货主播都开始以“1元”作为营销策略，那么那些急于求成的主播会不会因为价格战，而选择盗版？当流量过度裹挟出版端，如何推动出版业的高质量发展？引流不是决堤，低价不是破价，有序竞争是行业健康发展的根本。

行业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位从业者的努力，也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呵护。我国图书行业经历了30余年的高速发展，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在传播党的先进文化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无论是刘媛媛、东方甄选，还是图书策划机构、出版社，甚至读者，人人都是书业这个庞杂的文化体系中的一员，任何想要独占利益的一方，都将会使得整个生态失衡，最终的结果，就真的只能是“大家拿着钱也很难买到好书。”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肖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