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一

  我是一名剑客，一名血溅五步剑指南山的剑客。

   昨日是我下山的第一天，记得昨日走时师父还特地将我叫去给我吩咐了如下的一句话：“剑要常磨，功要常练！”事了，我恭恭敬敬的向师傅叩了三个响头。心里却想着，不是每日都有苦练功夫吗？剑术也未曾落下啊！师父怎么会给我一个这样的忠告，我着实想不通。刚才陈桐师兄不是被师父好好的夸奖了一番，还要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吃好、喝好、玩好。陈桐师兄的确是我们南山剑派的“三好学生”这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确定。我心里有些苦恼，闷闷的想叫屈。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师父他老人家用他那惯有的严肃面孔命令我下山。我最后只好说了声保重便下山了。在下山的台阶上，我想着从此我就是一名真正的剑客了。

    下山的路不好走，人太拥挤，有很多三年来像我一样出师的剑客正往山下面走，也有新来准备在南山学武三年从各地赶来的新的学徒。我们南山剑派的南山道长武学高深，加之近年来不论在江湖上还是官场上都有出自我们南山剑派的高徒。故而南山剑派名气也就越来越大，来自海内各地的人都相继来南山剑派学得本领。我看着这一眼望不见头的人群，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大概我驻足看了一个时辰，我终于可以往山下面行走了。近年来，在江湖上，不论做什么懂一些功夫总是吃的开的。

    来到山门前，正好遇见一个牛车夫。我询问了他要去的地方。他说马上要去一趟延州，我又听他简略描述了一下延州的风土人情，感觉这个地方还不错。所以我俩谈好价钱之后便搭了他这个顺风车。我们南山剑派是有明文规定的，三年学武之后又要到外面闯荡三年才可以。这之前也是不能回家的。等自己三年过后在外面有了名气之后才能够回家。在南山时我们一直是严格管理的，现在虽说外面到底自由了许多，可是如果被临近的同门师兄发现，那会受到南山剑派严厉的处罚。所以，在山门里学武之后的南山弟子都会知趣的选择离家较远得地方闯荡。虽然我心里对于在山门里就和家里三年不见早有怨言，但现在我仍要在江湖上再坚持三年。我不清楚以前在山门里学武三年而不和家人通信这件事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好像糊里糊涂的就这样过来了。

    不管怎样，未来的三年我还是要坚持到底的，虽然我也不清楚未来的路该该走向何方！

在下山第三天的下午，我在去往延州城的路途中的一个小客栈里的床上醒来。“现在已是下午了，时间过得真快！”我睡眼惺忪的自言自语道。昨天我搭的那个牛车才走了十几里路车的轮子就坏了，然而附近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村子野店。车夫说前边最近大约六七里的地方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可是车轮子坏了，必须先暂时固定好轮子，让车可以顺利的在天黑之前到达那个地方。如果到不了那就只能露宿野外了。紧接着他对我说可不可以帮他削几个树枝过来，因为他得先给他的牛找些水草。我走进了一个小树林里，看见几个很结实的树枝于是我就拔出我的剑把它砍了下来。

    当我把树枝抱回来，放在地上时。我看着这地上的结实的树枝，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下山后的第一剑竟然是砍树枝。

   这个车夫一看就是常年的老师傅了，不一会的功夫，车轮子就简单的固定住了。听他说这样做可以坚持到十几之外的客栈的，到哪里有专门的修车工具可以弄一下。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客栈休息一天后继续向延州去了。但是悲催的是我不能再坐在牛车上了，因为这样车轮会再一次坏掉。我只好下来和车夫推着车走，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就累的气喘吁吁了。车夫看脸色和我差不多，只是一直在努力的推着。在这里唯一轻松一点的就是在前面拉车的那头大黄牛了，有时在我会瞄它一眼。它很悠然走着，大概是像这种事经历了许多吧。

    我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在天擦黑之前赶到了客栈。“累死了”我说。蹲在一旁的车夫刚刚吸了一口旱烟，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在烟雾缭绕里笑眯眯的注视着我：“就推了十几里路就累成这样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咧。乖乖。”然后又吸了一大口烟，在牛车的四周来回踱步。不一会牛车就像在云雾中一样。

   “乖乖，这车得要大修了看来，不成的了！不成的了！”车夫说这话时吸烟吸的更快了。看着烟雾里的他，和他的牛车。我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些慌乱，并且这种慌乱的情绪迅速的在我的全身蔓延开来。我就是搭了他一次顺风车，而且就坐了十二三里路车就坏了。这不会是我造成的吧。看着他的背影，我越来越相信这的的确确是弄坏的。我把他的车坐坏了，待会他问我的时候，我得在路费之外另给他一些修牛车的费用。我怎么运气这么的不好，刚出来混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有一些时刻我感到这是我碰到的最大的阻碍。

    可就在我想象的最丰富的时候，那车夫却不抽了，把烟泯灭了。然后一会的功夫他周围的烟雾不见了，他好像又回到了地上。

    “这车有年头了，已经在这条路上坏过好几次了。真不好意思，这次让你碰上了。还让你给我推了十几里路的牛车。”车夫把烟斗别在腰带上，乐呵呵看着我说道。

   听到这话我的内心终于释然了，这不是我的错！所以我也乐呵呵的面向他，并且无来由的的笑的比他还开心，我好像发觉我的下巴就要掉下来了。“少侠，你怎么了，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来咯，说出来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这车让我感到很烦躁。”车夫用迷惑和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没有什么，我想起了在南山学艺时，狗蛋被我的师傅打屁股的事，那个疼呦！哈哈哈！”我连忙解释这个尴尬的问题，眼神傻傻的看着车夫，手足无措的希望刚才的白痴猜想能够不被发现。还好，车夫听了更高兴了。还说那狗蛋肯定每天都偷懒才被师傅打的，我自然是乐的迎合与他了。最后让我先去客栈里休息了，等明天修好车子会来叫我。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又从腰带上拿出了烟斗，点上烟吸了起来。当然不久在他的周围又是一派烟雾缭绕的画面了。

    我走进客栈里，躺在床上。斜着身子看着窗户外的光线，光线越来越暗了，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突然感觉疲惫已经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了，就在我看着这暗下来的窗户时，我的眼睛也变的黑暗了。

     我下山了，我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的。不会有有辱师门和家门的事，我要在这三年里做出一些事情来，让师门、家门为我感到自豪。紧接着，有了这三年的坚实基础，为我以后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提供了更有利的机遇。我把身子往床的里面靠了靠，眼睛疲倦的不想睁开，一会儿的功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又见到了师傅，师傅又是像往常那样慈祥又严肃。师傅在向我招手，我快步的走过去。师傅和颜悦色的对我说到：“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徒儿，为师为你而感到骄傲！很快你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了，江湖上的人都会因见你一面而感到自豪。”听完师傅的话，我心底自然是高兴极了，可是师傅有曾经教过我要谦虚做人。所以我只好收住了脸上的不轻易表现出来的喜悦。准备想和师傅说一些谦恭的话，可是没等我开口，师傅的形象便变得模糊起来了。片刻间，不见了踪影。我的心突然感觉从山峰跌倒了谷底，于是我大喊：“师傅！师傅！……”

    最后我终于醒了，我的梦结束了吗？我用手拍了拍床，床发出了“砰砰”的声音。是醒了！我又用右手掐了掐右脸蛋，脸蛋上的疼痛告诉我，我现在是醒着的。

   伸了伸胳膊，满足的打了一个哈欠。这是预兆我能成大事吗？那可太好了。我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早晨啊！我兴高采烈的想着。一会儿我听到客栈外面有争吵的声音，我心想这是上天要眷顾我了。于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宝剑，推门出去瞧瞧。

    原来是那拉牛车的车夫和三四个也像我一样拿着宝剑的人在激烈的争吵，由于南山剑派不允许弟子无缘故的与人争斗，所以我迅速地走上前去拉着车夫问道：“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和他们起了这样的争执？”我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他指了指在人群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辆被严重毁坏的车，已看不出是一辆什么车。当然，因为我昨日坐过这辆车，所以我知道它是一辆牛车。但车毁了，那牛跑哪去了？

    车夫很懊恼的说一大清早出去赶车想赶个早集，因为要买的东西很多所以赶车去了。可是我刚套上牛准备出去，没来由的让这三四个剑客挡住了路。我看他们醉醺醺的样子，一定是昨夜喝了不少的酒。心想不要惹他们，给他们让一条路过去。结果，我从哪个地方去他们就横着不要我过。好说歹说就是不行，到了后来他们还和我动起了手来，你看我手上的伤就是他们打的。

     

      我看了一眼，的确很严重，但是作为剑客开讲他们并没有动真格，也许是他们喝醉了酒。

     车夫继续在叙说。我自然打不过他们，于是一瘫身子，坐在了地上，大声的喊叫。我知道这也没多大的作用，只是在让自己长点胆子而已。慢慢的人多了起来，我心想这下人多好办了。谁曾想人多了反而更加惹怒了他们，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像我这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就把牛车拆了，那个人和其他的人小声的嘀咕几句，便牵着牛走了。剩下的人不知从那拿来了斧头，几下便把我的牛车砍得不成样子。小哥，你不是也是一名剑客吗？看在我载你的份上可得帮帮我啊！我是招谁惹谁了。

    看着车夫的这副悲惨的样子，我真的是义愤填膺。我坚决的告诉他我会替他讨回一个公道来。让他们给你赔偿。

    那边的三个剑客听得早已不耐烦，狠狠的用剑砍了一下已经是废木的牛车。

   “你们这样做有意思么？毁坏别人的车也就罢了，为啥还打伤别人！”现在的我已顾不得南山剑派的教义，我紧紧的握住拳头，身体因为生气而有些颤抖。

    “呦！看你这身打扮你也是一个剑客了吧，哈哈”说着装模作样的向我拱了拱手，“我还是还是劝你少管闲事的好。爷爷今天心情好，突然想吃牛肉了。谁知这个不知趣的乡巴佬挡我好事，今天依然要让他知道爷爷们的拳头了，啊！哈哈哈！”

    我更是愤怒，心想吃牛肉在饭馆没有吗，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明抢啊！这太遭人恨了。难道就没有个章法了吗？我与他们理论，他们更是歪道诡辩，好不要脸。我看我是应该给他们一些苦头吃了。

    我不再理会他们几个“爷爷长，爷爷短。”的鬼话，等他们不再说“爷爷”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瘫坐在地上呻吟着。我没有出剑，因为师傅教导我们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出剑，我们南山剑派是高尚的剑派，无敌的剑派。不出则已，一出惊人。所以不出剑我们也练习了很厉害的拳脚功夫。最终的结果是我向他们追了赔偿的银子，并在街尾的一家饭馆内找到了牛车夫的大黄牛。

    牛车夫为了感谢我不光这次不要我的路费，以后只要看见他，如果不坐他的车就是不给他的面子。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这是我下山以来做的第一件有作为的事，并且还没有到我想扬名立万的延州。我现在在这个小镇上出名了，人们争相过来看我的容颜。我的心就甭提有多骄傲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牛车夫比我还高兴，虽然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但是也是热烈的迎接来看我的人。

    接下来，我感觉事情发展是如此的顺畅。没等我到延州，我的名声就已在延州城里的大街小巷里传开了。这天是牛车夫把我拉到延州的第二天，我们在一家客店里歇脚。在睡梦中我听见有人在瞧我的门，我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是牛车夫。他朝我笑了笑说：“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要好好的招呼自己。”我知道他送人送物闲不下来的，于是我们就如此告了别。

    我就要这片土地上闯出一片天地来了，我的心突然间砰砰直跳起来。是的，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为了有一个好的开始我决定先奖励自己睡一天的觉，等明天我在好好的开始经营我的“大侠之路”。

    睡觉是一件好事，在梦中我很好的勾画出我今后三年里在延州地界的奋起之路。

    第二天的太阳在窗户外慢慢的升起，我也已早早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毕。

    记得昨天牛车夫来向我辞行的时候，也顺便给我给我带来了一张据说是延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帖子。我对这突然来的东西喜不自禁，但是我不知道那人家邀我去干什么。打开贴子，才知道久仰云云，早就对我南山剑派心有诚心，不意凡事杂多不能亲身前往。现幸有高徒在延州地界，特书此信贴望南山高徒明日驾临寒舍，吾与犬子当薄酒略待，恭候大驾。今日杂事繁多不能抽身，海涵！海涵！在结尾用大字写着城东陈大富敬上。

    这家伙邀我去他家喝酒吃菜，还这么恭维我。究竟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厉害值得延州地界上的富贾大家对我如此客气。还口口声声叫我大侠。真是让我的内心有十一分的不好意思。我是想做大侠，可是我在延州城里屁事没干啊！难道是在郊外的小镇那里打架的事传到了城里，那个也算不上什么有厉害的本事，只要稍有功夫的人都可以做到。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罢了，还是先睡一觉明早再说。

    明早就是今天的早晨，太阳已经升的有些高了。我想着昨天信中所描述的事，心里思考该不该去。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因为要想在延州地界上打出点名堂，不结交结交朋友是不行的。于是我简单吃了点早点，便拿着那封请帖出去了。

    我一路询问着路人往城东走，说来也奇怪大户人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只要说起城东陈大富人们便一种特别尊重我的眼光看我，仿佛把他们带去最好不过。我自然不能将他们带到陈大富家，因为我都不知道陈大富是哪路神仙！虽然我问过几个路人之后，我已知道去往陈府的路该如何走。但是等我走进陈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饭过后的事了。我看见这烟花缭乱的延州城真是惊呆了我这个来自山里的三年苦修的人，许多好玩好看好吃的我都没曾玩过，没曾看过，没曾吃过。我当然不能再吃了，因为我还要到陈大富府上做客。不过我在每个好玩好看的摊位前都小小的逗留了一会儿。等我觉得自己必须该走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我有些自责起来了。就这样带着这种情绪来到了陈大富的府上。陈府门前有一老一少穿着鲜艳的站在门前眺望对面的街，也有五六个下人在门前侍候着。我握了握手中的剑，大步流星的向他们走去，等待他们对我的斥责。

    没想到他们见到我后却是先自责起来。为首的一个中年长者先是对我一礼，对我说道：“对不住大侠，没想到让大侠来的如此晚。我今日早些时候就分派我家的小厮去往大侠住过的客店，邀请你前来。只是没见到你的真身，问了客店的小二说你一早就出去了。小厮回来我立刻派犬子吩咐诸人去寻大侠，可是日上三竿未见大侠真容。不想此时得以相见，惭愧惭愧！”又一拱手施礼。

    这一番话说的我着实不好意思，本来就心存愧疚之感。再加上陈大老爷一说，我不禁感觉我的脸颊发红，嘴里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尴尬了半日，陈大富的儿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说家里早已备好酒菜，家父和大侠还是进去坐下浅饮一杯后再细细详谈如何。这时陈大富也看出我现在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便笑盈盈握着我的手臂携我进府。

     陈府真的很大，房子很多，很气派。我在陈大富父子的笑语声中来到了陈府宴请客人的地方。我们分宾主坐下，一杯清酒已慢慢送入腹中。我向陈氏父子说明我来迟的缘由，对他们也说出了我的歉意。不过陈大富父子只是和着我笑笑，并没见怪与我。说我初来延州，有玩乐之心，是人之常情。接着我们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