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的城市等你

  “你到了吗？”我站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拿出手机发完短信。在包包中翻了半天，掏出镜子与口红，涂了一层又一层。
大红的色泽，白白的脸颊，显得气色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声喧杂，我却只能感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与按捺不住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我靠着葱绿的梧桐，看着不远的路口。我觉得她会突然出现，一如离开的匆忙。
“我到了。”突然响起振动，是她的消息。
“在哪？我没有看到你”我四处张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再发了消息，却没有回复。
“转身，傻瓜。”带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我转身，对视着身后的女子。高挑的身材，微卷的酒红色长发，以及嘴角挂着的招牌坏笑。
顾伊宁，我们终究还是见面了。幸好我们从未屈服。

                                   1.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在初一之前，我们属于死对头，那种一见面就会大吵大闹，搅的世界不得安宁的那种。所以，在林小，身边玩的好的朋友有一个共同的默契——有我的地方没她，有她的地方没我。
几年过去了，在大伙特有的默契中我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那天，林安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我清楚得记得那是最后一节自习课，灭绝师太着林安走进教室。看着我们乱成一团的教室，一边拍着桌子大喊安静一边给我们介绍新同学。
我其实对他毫不关心，虽然他的自我介绍很特别，虽然他有一点小帅，但那和我无关。
“林安，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做同桌。”顾伊宁微笑的说,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那人的局促，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并没什么，灭绝师太终于发飙了。
“够了，顾伊宁，你现在就搬过去和安然同桌。林安你就去顾伊宁的位置。”我皱了皱眉头，还未来得及找借口拒绝，顾伊宁已经摔门离开，显然她比我有个性多了。
当然，她的抗议毫无用处，最后，我还是和她成了同桌。灭绝师太真绝呀，我想。
我们的课桌在同桌生涯的第一天便有了一条长长的三八线，是她画的，所以我很憋屈很生气。
三四天的冷战后，我越发受不了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我越想越憋屈，不行，此仇不报非美女。
我寻思了半天，根源灭绝师太我肯定对付不了。毕竟她那么凶悍，不然也不会被校领导寄予厚望来管教我们这个出了名的垃圾班。至于直接原因林安，小case啦，他肯定得玩完。
对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决定拉拢我的对头来对付共同的敌人——林安。
拉拢行动进行时……
第一天，完败。我主动示好，说了第一句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突然想哼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第二天，向好友打探了她的喜好，买了巧克力专门送她，被拒收。我看着她怀疑的眼神，估计原因是一个敌人突然对你好，大概就是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你。
第三天，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扔给我一张纸条问我有什么目的。我说了，只是稍稍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至此，我们达成了战略同盟。
后来的一个月，每天都有惊喜等着林安。比如被撕坏的课本、桌洞中的蛇以及同学的孤立。
再后来，顾伊宁被打了，原因不详。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从朋友口中得知她的被打与林安有关，至于我为什么没事据朋友推测，大概也和她有关。        
再后来，挺莫名其妙的，我发现自己记得她爱吃巧克力。记得她打坏主意时会有的坏笑，甚至记得她什么时候生日。        
而她也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送水，会在课后和我偷偷溜出去闲逛，会在生日时给我大大的惊喜。
就这样，日子长了，我们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
偶尔旧友也会装作吃醋来打趣我们两句。不好的时候你们就像冰和火，现在恐怕连体婴儿也赶不上你们的亲腻吧！
                                 2.
初二平淡如水，一眨眼就过去了。
然后我们被时间推入了初三的深渊，我们开始有了一月一次的考试。好像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为一场场考试疯狂的刷题，忙到连去厕所都是一路小跑。
当然我们依旧例外，每天依旧勾肩搭背，慢悠悠的走来走去。偶尔还会偷偷逃课出去喝个小酒，好不快活。以至于，灭绝师太每次看到我们都恨不得冲上来踹我们几脚，好踹醒我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
后来林小有了一个说法:校园里如果有人到初三了还整天勾肩搭背，干啥事都慢慢悠悠，一副*炸天的样子。那他一定是2班的。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毫无意外，2班又是倒数第一。虽然是倒数但我们一群人都是对此不甚在意，就算偶尔提起也只是调侃的说好歹也是第一。
但是也就是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在要回家的路上，顾伊宁突然拉住我，一脸严肃的问我:“你还有梦想吗？你就打算这样下去了吗？一直堕落下去，无所事是？”
我当时听到这话懵了，然后就是愤怒“呵呵，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你就不这样吗？”
“还有你问我梦想，这种东西对我这样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吧！我***当初只是不想被抛弃，我就这一个愿望，可是结果呢，有用吗？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最后我们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夜很黑，我用尽力气抬头使劲张望也没有看见一颗星星。我总觉得那天的夜晚像极了我看不到的未来。

之后的一个月，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我们成为好朋友后唯一一次也是最长一次的冷战。
在这次冷战中，我每天在课桌上睡得昏昏沉沉，偶尔醒来，会看见她扎着马尾的侧脸，会看见她想要认真听课却因为听不懂而蹙起的眉头。
身边的朋友不止一次问我:顾伊宁是疯了吗？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无法回答。
顾佳宁的确变了。在我第N次从书包中掏出她最爱的巧克力却又赌气的扔回书包后，我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不会同意和我出来喝酒，闲逛。
她说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挥霍生命。
她的酒红色的卷曲的长发变回了黑色，又在一天早晨变得直长。
又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顾伊宁从我们班吊车尾的存在一跃成为了我们班的第一，也成了整个年级进步最大的人。
所有人都震惊了，唯独我没有，我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她玩扑克从没有输过，别人总以为她运气超好，只有我知道她会算牌。她是我们中最聪明的，我深信不疑。
“我们谈谈吧”顾伊宁在我开口之前提了出来。
那天，我们站在教学楼的楼顶。看着远方房屋、大树、人，都变得好小好小。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很大很大。
那天，她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很优秀。也就是因为他，她第一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差别。
那天，她说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还有另一种鲜活的人生 ，她说 她厌倦了以前，想要过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那天，我们聊了好久好久，我第一次有了对未来的憧憬。我们彼此约定要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去我爱的长满梧桐的南方城市。
最终，我们和好了，甚至比以前更要好了。
                                  3.
离中考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她说想去隔壁最好的一中。我们越发感到时间的紧迫。
我们基础很差。毕竟前两年，我们每天的生活中有烟有酒，唯独没有学习。这样的我们要在半年内赶上其他人三年所学的东西谈何容易。为此，顾伊宁硬是拖着不情不愿的我去找了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说那是第一次见我们这么乖，也难得见我们班有人想要学习了，于是决定帮我们一把。我看着平静的说着这些的灭绝师太，第一次觉得她还是蛮好的。
谈话后，灭绝师太搬来了一大摞有课桌那么高  的书，说要给我们补课。
为了顺利考入隔壁的一中，之后的日子，白天我们认真听课，晚上别人都回家了，我们就坐在灭绝师太的办公室听她讲课。
那段时间，为了节约时间，我们总是步履匆匆。更甚者，偶尔偷空闲谈想要放松，居然也在最后变成了对一道道题的激烈争辩。
我对，便哈哈大笑着说她是笨蛋。
她对，便一脸坏笑的向我讨最爱的巧克力。
那时我们始终相信付出会有收获，也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们的成绩也一点点提高。付出的果然得到了回报。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一步步靠近彼此的梦想，但世事无常，我们规划好了未来，却无法掌握所有的意外。
最后一次月考的时候，下雨了。我们却坦然地做完试卷，相视一笑。然后一头扎进了雨中，肆意奔跑，哈哈大笑。
第三天，成绩出来了。我特意早起去看了公示栏中的成绩，顾伊宁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年级前十，而我徘徊在100名左右。
我兴冲冲的冲进教室等她，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我等啊等，等了一节课、两节课，从早晨等到了傍晚，她还是没有来。
就这样，我在心神不宁中度过了那一天。
第二天，她还是没有来。放学后，灭绝师太单独留下了我，她告诉我，顾伊宁转学了。
说实话，我不信，一点也不信。我不信那个和我约定好一起考一中，然后去我最爱的城市的的顾伊宁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后来，我像疯子一般一路冲冲撞撞跑到她家，一个劲的敲门。直到敲到对门的人家终于不耐烦了，冲出来吼了一声:“别敲了，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我觉得自己被吓到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我没有哭。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叫早就搬走了？为什么那家人要说她早就搬走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我重复着以前的生活，我没有她的消息，我也很少想起她。
我依旧过得很好，该吃吃该喝喝，虽然少了她。
朋友都说我没心没肺，说顾伊宁在的时候我几乎天天和她黏在一起。现在她不在了，我却像没事人一样，没有任何伤心的样子。
我没有反驳。
即使我知道自己变了，变得再也见不得巧克力，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变得越来越喜欢发呆。但这一切，与别人无关。
中考最后变得很平常，我对它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奥，我差点忘了，唯一与中考勉强相关的便是——考完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来自顾伊宁。
       信的末尾，她说她很好，她在我的城市等着我。
      
                                4.
我不出意外的考进了一中，只是少了顾佳宁，少了奶奶。
那段时间，我不是不恨她，只是我太累了，以至于连抽空去恨她的背弃诺言也成了奢侈。
奶奶去世了，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她说我是她的骄傲，她说希望我快乐，她说让我不要在成为过去的样子。奶奶说完后，就平静的睡着了。
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我知道我只有自己了。
在处理奶奶的丧事时，一切从简。原因很简单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什么也没有。
我不知道是谁将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诉了那对夫妇。总之结果是那对夫妇出现在了仪式上，哭的昏天黑地。仪式后，便像个没事人似的很平静的要带我。
“阿然，和我们走吧，以后我们会好好对你的。”我看着这对夫妇，很年轻，男的俊女的美，身上穿着西装革履，很是体面。
“呵呵，怎么，现在不怕我搅了你们的幸福生活了？”我嘲讽道。
男人想要发火，却被女人制止了。女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阿然，奶奶肯定也不希望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她吃定了我不会拒绝。
果然是母女，我不得不承认她很懂我。她如果换个话来说，我绝对不会和她走的，但她恰恰说的是奶奶，那个对我最好的人。
我挣扎了，反抗了，最后我也妥协了。妥协的结果是我要离开那个小县城，要离开熟悉的伙伴，要离开我费尽心思考上却还未来的及踏入的一中。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们说让我出去找找朋友，最后聚一次，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晚，我哪里也没有去。只是拿出顾伊宁寄给我的三四封信看了又看，最后在天快亮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一直不信命的，我一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顾伊宁。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写信给她，但最终我没有写。因为无所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就这样断个干净也好。
毕竟，顾伊宁我要离开了，我再也回不来了。

                                   5
我从来知道时间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被彻底改变的会是曾经那么张扬的安 然。
在这座新的城市，我现在有了完全属于我的假期。可以一个人去干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一个人漫步在大街小巷，一个人去吃想吃的东西，一个人去喝酒闲逛。这是我曾经最想干的事，现在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
所以假期里，我最常干的便是没有目的的瞎走，走累了，便随便停下来，常常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那对夫妇后来告诉我开学后，我可以去市三中。我没有问为什么我可以去这座城市最好的高中。很显然，他们安排好了我的一切，我没资格拒绝，我也不想拒绝。
我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这个家的过客。所以我没有一天不盼望开学，没有一天不盼望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开学以后，每天我都穿戴整齐，开始日复一日的学习——预习，上课，复习。
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如果让她们知道了估计会肆意嘲笑我的循规蹈矩。但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色彩斑斓的过去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一样，像小白兔一样乖巧，没有人会不管不顾的打架，也没有人会放肆的在课堂上大吵大闹。
我又交了一两个好友，可以一起聊天，一起闲逛，却没有深交。
在一个课间，我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任由思绪肆意生长。
“安然，有人找你。”我不是不困惑，毕竟在这我除了班里的同学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你是？”我仔细看了又看，确定了自己确实不认识他。
“我是林子言，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我想你一定没忘记顾伊宁吧……我……”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匆忙打断他的话。
“呵呵，你果然耐不住性子，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如果你还想知道关于顾伊宁的事的话。”
那天放学，我匆匆赴了约。
我问他关于顾伊宁，我终究还是放不下。我有多放不下我们的友情，就有多放不下她的背信弃义。
后来，林子言告诉我。
那年顾伊宁的父母离婚了，但没有人想要她，最后她不得不去了南方的奶奶家。
那年顾伊宁家里的房子早就被卖了，她却硬是拖了一个月才离开。
那年顾伊宁说她最遗憾的便是对我许下了愿，却无法实现。
……
最后，林子言说她在我的城市等着我。
我不知道的是林子言没有告诉我的是，现在顾伊宁没有在上学，她开始打工了，为自己也为安然，为了最后可以不负约定出现在安然所爱的城市。
后来，我没有再问她的生活。我是不敢，也是不甘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一切。
后来，我默默和自己许下约定:三年后，我爱的城市，我一定不会再丢了她。
后来，我一直知道我们从未忘记挣扎。

——2017.9.27




                                    

第一次写短篇，请求指点。

长点的文字很难细看完，谅解仓促的意见，小说吧，高潮，风格都很重要，总之不能不温不火，小说写地像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