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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坑屯来了几个人,走东门串西户的,专门找那些老实巴脚的人唠嗑儿。晌午在村部吃挂面,晚上回乡政府。庄好汉和老混子这帮人想讨好,可是根本靠不上前。
常言道:“心里有鬼怕响动”。庄好汉发毛了,趁晚上找柳絮讨底,结果柳絮没在家。他就顺道来到小任家。
小任对他挺热情,先拿出好烟给他抽着,又端出水果给他吃。他打听这几天调查啥了,小任说:“我也就是给领领道儿看看狗,人家唠嗑儿都不让我听。领头的那个廉科长,整天绷着脸,像个丧门神似的,别说我这样的小喽罗,连柳乡长都不在他眼里。晚上回到乡政府,做好的他不吃,成瓶的好酒摆在哪儿他不喝,扒拉碗饭就回屋看书整材料去了。看样子你这事儿不小,谁也说不进话去。”
庄好汉听他这么说,心里咔噔一下子,又问:“这小子到底多大的官儿,咋这么能装呢?”
小任说:“其实他也就是科级,跟柳乡长一般大。可是人家是地区的官,还是专门找毛病的,听说那些县太爷见着他都客客气气的,乡镇这一格的头头更不算啥了。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那些当权的,常在江边站,哪有不湿鞋的,说不定啥时侯就落在人家手里,平常就得想着给自个留条后路。咱哥儿们好一回,我不能看你热闹,可惜现在是骑老牛撵免子——有劲使不上,你自个多加小心吧。他们临走前肯定得找你谈话,那时候你什么也别承认,最后还能有人帮你收场。如果一唬就蒙了,啥都交待出去,整到那步神仙也救不了你的驾!他们大概摸着点儿须子了,这一关肯定难过,你就等着接招儿吧。”
庄好汉一劲儿抽烟,闷了一会又问:“这事求你姐夫出头说说,能不能有点儿活动气儿。”
小任摇摇头说:“我姐夫跟这个廉科长也不熟。要是再托别人,事更容易插皮。现在官场上都有这个忌讳:除了至亲好友能去啃面子,要是没啥至近关系的去说情,别人就疑心张嘴这人得着了多少好处,能办的事也推着玩儿了。最好有靠近的人搭个桥,本人直接到管事的家说去。不过你这事还真不敢那么办,看姓廉的那个真气劲儿,弄不好把这事周出去,说你收买办案人员,他跐这个台阶能往上爬,你可是罪上加罪了。”
庄好汉说:“刀架在脖子上了,我也不能干挺着啊!”
小任说:“估计乡领导能保你,打一个和尚满寺羞啊,你受处分了他们面子上也过不去。更何况书记乡长跟你都挺有交情的,一门儿树你当典型,你摊事儿了他们能袖手旁观吗?到最掯劲儿的时候肯定帮你说话。”
庄好汉听他说得有理,觉得心里轻松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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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庄好汉被找到乡政府。
办公室里通亮,正面桌子后边皮转椅上坐着个大眼珠子,在屯里他从旁边看着过,不用问就是领头查他的那个廉科长。旁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面前放着纸和笔。那场面和公安局审案子一模一样。
庄好汉刚进屋的时候,心也扑腾了一阵子。好在这阵势他见过多了,觉得凭自个这俩下子,现砍现安也赶趟儿,怎么也能糊弄过去。他没事人似的笑着打招呼:“廉科长,您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廉科长象是没听着这话,大声说:“庄好汉,我们今天找你谈很重要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庄好汉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属茄子的不开谎花儿,有啥事你尽管问好了。”
廉科长说:“你少扯那些没用的,先把自个贪污受贿的事交待一下!”
庄好汉咧咧嘴说:“你这不是朝姑子要孩子吗?我可是清清白白一本正经啊!村上的钱和帐都归别人管,我就是想贪污也到不了手哇!受贿更跟我挨不上边儿,一个破村长,就是听人支使的小骚鞑子,根本啥权力也没有,能办什么正经事啊?谁贿赂我干啥呀?”
廉科长说:“你少跟我装糊涂,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乱放炮的!放屁瞒响瞒不了臭,你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我们已经知底了!”
庄好汉说:“这可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呐!那几个告状的想占村上便宜,我没答应他们,他们就整些没影儿的事,硬往我身上贴膏药!你们当领导的最明白:一个难趁百人意,百人难合一人心。当干部的难免有对立面儿,不遂心的那帮人没缝也下蛆呀!再说我也知道自个半斤八两:上边有人管着,下边有人看着,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干那些犯毛病的事啊!”
廉科长冷笑一声说:“你大概以为自个做得挺巧妙的吧?其不知雀儿飞还有个影儿呢!更何况老百姓八百只眼睛瞅着那点儿玩艺,你能瞒得过去么?别觉得自个挺凶势,屯里人都怕你,坛子嘴儿能扎住,人嘴儿能扎住么?这个不说那个不说,还有说的呢!我现在明告诉你:在这儿谈是给你机会,你如果不坦白,必然得从重处理,到进监狱那天,哭死都不赶趟了!”
庄好汉一拍大腿说:“真是哪座庙都有屈死的鬼呀!我干工作太认真,得罪小人了,他们就拉帮结伙陷害我,三寸舌头能杀丈二的汉呐!你如果信他们的,咋处理我咋领,我是心屈命不屈啦!”
廉科长使劲一拍桌子:“庄好汉!你闭着眼睛说瞎话,就能把那些事都赖没么?告诉你:巧嘴八哥过不了潼关,你再会说也没用,这回绝对蒙混不过去!我再问你一遍:能不能如实交待?如果你还是那套嗑儿,我就再不跟你费口舌了!”
庄好汉抽搐着脸,好象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说话的声儿也有点儿发颤:“廉科长啊,照你这意思,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刀把儿在你手里攥着呢,杀剐存留全凭你的心思啦。可惜我费劲巴力的给老百姓拉套,现在没等卸磨就要杀驴了。”
廉科长气得站起来,两眼冒着杀气,咬牙切齿的说:“你别以为不认帐我们就没办法,象你这样事明摆着硬打赖的我见着多了,到最后该咋处理还咋处理!杀人犯谁愿意认罪,不是照样拽出去枪毙吗?你也许觉得有什么护身符,一赖到底就能过关,别做那美梦啦!回去等着吧,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的小命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