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似 闭上眼轻碰死亡,造就无数没开始也无结束的梦。光为你展示世界的表面,音乐则鼓励你进行生命之舞;夜为你覆盖上世界的黑衣,空洞黑暗的空间里的深邃让你冥想死亡的篇章。生活是一种常态,似活似亡、似梦似真,是不知何时睡醒的偶然,也是知道何时入睡的必然。 城市里没有季节,冷意的强弱代表着冬秋,暖意的强弱代表着夏春。已是冬季,大街上的人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只不过少量的女人腿穿着丝袜在人来人往的城市里与寒风争风骚。天下着毛毛细雨,在风随意吹动下打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一棵小小的树上仅剩的一片叶子沾上了冬季冰的泪痕,泪痕把叶片压得老低俨如一个走路的枯瘦老头。车笛声一片接一片,从街的这头传到那头,街那头又传到这头,车笛声贯穿着整个城市,形成城市声音的网络。不同的人、不同的车、不同树、不同的风速...太多不同的东西身处同一个城市。 “白探,三个月假还没到期怎么就回来了。”我刚进公司的大门高阳的声音就传到我的耳朵里。朝高阳看去,他正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走在一起,那个女人可能是公司里的同事也可能是公司以外的人,但是我可以判定这个女人一定跟高阳有暧昧关系,看高阳的眼神就知道了。 “回来看看。”我向高阳走去笑着说。 “她叫米露。”高阳介绍着他身边的女人。我示意的对她笑了笑。接着高阳又介绍了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当时让我觉得挺热情的,可能是年龄较小特有的活力吧。高阳说他有事就和那个女人走出了公司。我便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途中偶遇林蓝,我们两人相视一笑,跟她也差不多有近一个月没见了。自上次和她一起看她妹妹后就没见过面了,那段时间去了趟大学外就几乎每天待在家里,吃的就叫外卖。不过送外卖的人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每次外卖来的时候总能甜甜的听见:先生您的外卖来了。每次我打开门总是看见她甜甜的笑,可能是想见那个女生吧,我每天都叫外卖。今天送外卖的是个男人,打听下才知道那个女生辞职了,觉得挺遗憾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都能见到她,突然见不到人倒是给人一种失落感。可能就是这原因我才到公司来走走。 办公室一段时间没来里面铺上了一层灰,手放在桌子上面就能看见手指印。我提来一桶水,然后又从厕所拿来把拖把与一块抹布。我准备给自己的办公室来次大扫除。 “要我帮忙吗?”林蓝的声音在我刚拖地的时候传来,“因为你的办公室的备份钥匙掉了,所以无法进到你办公室里打扫。” “这怎么还意思要你帮忙,自己打扫就当锻炼身体吧。” “没事”林蓝拿起抹布用水打湿拧干后走到窗户边擦着玻璃,“上次,谢谢。”我知道林蓝指上次陪她看林紫的事。 “没事。林紫还好吗?”我对她妹妹倒是有点感兴趣,觉得挺可爱又有趣,就是关于“死亡”这点我不太喜欢。但是也可能她正是因为“死亡”才显得怎么可爱、有趣。 “前面到看过她两次,除了想死外,其他的跟常人无异。”林蓝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思想这东西没人能持久的保持的。她对“死亡”的兴趣指不定哪天就没有了。”我安慰着林蓝说。 “她开始进去医院没多久就说自己不想死了,可信度太低。即便哪天她说她不想死了,我还是难以相信。怕她借此出来...”林蓝无奈的说。 “那意思是要她永远的住在精神病院里吗?”我问。 “不知道?”林蓝看着窗外说。 “我去换桶水,洗下拖把。”我提着水桶,拿着拖把走出了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林蓝望着窗外出神,林紫的事一定让她很伤心。 “你不用上班吗,居然来帮我打扫。”我问。心中有些感激。 “早就下班了,你没看时间吗?” “这个..这个..我不上班的时候不喜欢看时间。”我尴尬的说。 “真是个爱忘记时间的人啊” “快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呢?”我问。 “就小紫一个人亲人,当然是去医院和她过。”林蓝说完把脏的抹布放在清水里洗了下然后在桌子上抹。 听到林蓝这么说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她太不容易了。 “你什么时候再去看林紫呢?”我问。 “后天”林蓝抹着桌子说。 “我可以去吗?”我问。 林蓝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我说,“可以,当然可以。小紫还纳闷前几次你怎么没看她。”林蓝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激动,然后继续低头抹着桌子,但是笑意还是展现在半边脸上。 办公室打扫完后林蓝跟我到湖边走,一路上她的话说得多但又感觉有些少。后来我看见湖边有许多烧烤店就提议进去吃烧烤,开始我担心林蓝会拒绝,觉得对于女人而言美貌是最重要的,吃烧烤对脸部可是不好。当林蓝答应的时候我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我心里觉得只要是女人都会把美貌放在第一位。林蓝看出我的心事,说,在陌生的世界里女人必须要是一朵摇曳在风中的鲜花,跟朋友在一起注重的是生活。她说完后的一瞬间我觉得是我肤浅了,但是后来我想她只是为自己解释而不是为女性这个种族代言,所以我对女人的认识不会改变。 “吃得了吗?论斤,论数量,虽然不能准确表达,但是觉得太多了。”林蓝看着在她眼里显得多的烧烤说。 “我肚子特别饿,你随意吃。”我拿起塑料袋把双手带上就先拿起一条鱼啃。林蓝看见我这样吃马上就笑了,可能她因为我想起原始人吃食物的场景吧。 “这样快、方便。”我解释说。 “能否说你是个图效率、简便的人。”林蓝笑着说。 “我只知道自己做事很急,总喜欢快点把它做好。高阳管我这叫“脾气暴躁”。” “不过每次不都是把事做得很好吗。”被林蓝这么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店的外面,听着树枝摇晃的声音可判断风有多大。店主在风吹来的方向上竖了一块巨大的类似于牌匾的东西以阻挡风吹到客人。被黑暗覆盖的河流发出“哗哗”的流水声,犹如一个在没有灯光照射的舞台上的音乐人对空气的独奏,不急不缓。河流的对面是山,在长度上的循环叠加,视线将随它长度延伸至逐渐模糊,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完全感受不到对山的距离,黑暗覆盖于无限延伸的山,将它们构成的长度用黑色的汁染成一块竖直的平面展现于我的眼前。黑暗似乎在说:别用光的角度观看我,我不拥有如同光一般雪白的胴体。我只是包围,夜晚的灯光就是出于对我的恐惧。 我和林蓝沉默在灯火通明的店外,各自吃着自己喜欢的烧烤。林蓝吃东西是细嚼慢吞,如同一位身居皇宫里的人,对吃食物都显得有礼貌。我就像一只好动的豺狼只在啃食物的时候才显示自己是如何的安静且深邃。过往的车辆同向互相追逐,异向则擦身而过。 当我把大部分的烧烤吃完后林蓝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她不懂“饿狼”对食物的欲望更甚于性欲,因为食物关系存活的根本。把林蓝送到她家楼下当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才走,她问过我要不要上去坐坐,我说自己有点累,想快点回家睡觉。我欺骗了她,我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一家书店里。我不去她家只是觉得目前不适合去,感觉这东西永远无法找出合理的话解释。 我没有太大的看书欲望,若说我进书店想看书不如说想闻书的味道,更抽象的讲就是想身上沾上一点书香。“蹲在厕所久了会沾染厕所的恶臭,光站在书的旁边就能传染到书香”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在书店里逛了一圈没有一点兴趣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打开然后又放回去。眼前浮现是书籍的分类“历史类”“金融类”“文学类”“少儿科普类”...看着这书分类大脑觉得有些晕,也可能是书店里的书香太浓把我熏到了。 “不是想来看书或买书的吧,看你晃荡了两圈倒是挺无聊的样子。”一个带着老花眼镜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对我说。我回过头看着老人瞬间感觉这个老人一定比这里的书更有趣。 “应该是睡不着,想晃荡累了再回去睡觉吧。”我笑着说。我环视了下书店没看见一个人,我不会下定义说书店里只有我和老人,可能还是有人在我看不到的书架后面。我从旁边的书架上随便拿下出一本书然后坐在老人身边。我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普希金诗集”,记得学生时代背过他的一首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你喜欢他的诗吗?”老人笑着问我。近看着老人,他脸上布满了皱纹,但是笑着倒是感受到了一份“纯真”。小学时候写作文形容这样的老人常会用“慈祥”“和蔼可亲”。 “随手拿的。”我笑答。 “不知道是不是安全感不足还是人本就是有这样类似的习惯,女人喜欢上街带包、男人则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上厕所的人不能忍受与空间独处,报纸、手机、黄色小说这些都是上厕所时的必须品。” “看来我随便拿书这个行为就是这种行为之一。不过我上厕所不喜欢带东西看。”我看着旁边反着灯光的光滑书架一面说。 “每个人都带这样类似的习惯,有些人有的别人没有,别人有的有些人没有。人是不同的,习惯上也是有所差距的。就像呼吸,这是每个人的习惯,但是每个人呼吸的频率、呼出的二氧化碳量总是不同的。”老人思索着说,看起来思考在老人大脑里是件困难的事。 “不过我觉得呼吸是人的一种本能,像女人上街带包这类行为则是后天形成的。用先天性的东西来对比后天性的东西感觉让人有些不适应。”我说。 “这个也是,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老人发出爽朗的笑声说。 书店里还是没看见其它的人走动,书店安静得让人享受。仿佛我和老人身处无数个世界里,这些世界尽管是平行的、叠加的,但是我和老人的身体跨越无限的距离横跨于无数的世界。 “老人家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我看着外面的天色问。 “入夜很久了,夜晚对城市而言是没有时间的。不像白天那样能看见早晨的露水、正在升起的太阳、正午的太阳、夕阳,通过这些判断时间。年轻人,你是怎么判断时间很晚的呢?”老人笑着问。 “城市的夜就是天空的黑暗与灯光相接触,确实不能像白天那么判断时间。看着天色说时间其实就是说对时间的感觉吧。”我思考着说。 “感觉是挺可靠的。”老人指着自己书中的一句话说,“世界相由世界心生。” “世界有一颗什么样的心呢?”我好奇的问。这到引起了自己兴趣,我喜欢跟人谈论模糊的东西,模糊的东西带给人似真似假的感觉,觉得这样的东西更接近真实。 “个体的心只是世界心的一角,只是一部分又怎么能表达世界心是哪种心态,又有哪个目的。就像身体与“大脑”一样,身体由无数个细胞及无数个生命组成,身体上无数的细胞又怎么会知道“大脑”是什么,又有什么目的,都只是惯行自己的“意志”,经历自己生命的长度。我只能模糊表达自己对“世界心”的感受,但是还是觉得表达得不够完美。”老人笑着无奈的说,像是无法完全表达感觉所带来的遗憾。 “语言、词语,也许本身就带有沟通上的缺陷,不然人又为什么要有像真理般的感觉。” “人永远无法完整的理解别人的感觉是多么的遗憾啊。”老人叹着气说。 “所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孤独感,认为自己是孤独的。哲人却说:不要期望被理解,珍视孤独,前方有真理。” “哲人的话确实充满哲理,但是又感觉缥缈。若真有真理,那它又在哪里呢,世人渴望真实,但总有一天会因这份渴望而厌倦世间”老人无奈的说。 “可能真理真的来自孤独且恐怖的深渊吧。但是这个深渊却又只是个慰藉品,又怎么能使人解脱呢?我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比如一顿无论是好吃或难吃的饭放在我眼前,我会马上去吃饭,而不会继续去深思。对我来讲深思与吃饭一样,都是生活。从某种程度讲,相对于思考问题我更喜欢让肚子吃饱。”我说。 “说的也是,人关注现实更甚于缥缈般的真理。”老人笑说,“还没回答你什么还不回去的原因呢,不好意思。这家书店是我开的,每晚12点才关门,现在才10点23分。” “你的精神真好!” 和老人不再说话,自个看着手中的书沉默到12点。回去的时候老人说我是第一个和他同时离开书店的人。12点已经没有的士,走路到家已经1点钟了,回到家瞬间觉得太累了,脸也没洗直接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天中午12点才睡醒,洗漱完毕后叫了外卖了,虽然知道那个送外卖的可爱女生已经不送外卖了,但是还是希望她出于我不知道的理由又开始送外卖,但是希望只是纯粹的希望,它不能使小石子移动更谈不上让那个女生回去送外卖。希望决定不了事物,它只是一种对未来美好的在遐想,是人生活中的必须品。送外卖是昨天那个男人,让人有点失望。不过看见外卖的菜里有鱼,心情好了许多,我想下辈子应该为一只猫。 林馨打电话过来说今年不回家过年,我只能遗憾的说今年算彻底看不到她了。我打个电话给李果,李果说回家过年,和李果闲聊之后就挂了。当我无聊的蹲在厕所的时候林蓝打来了电话,聪明的她从我说话声音的浑厚程度判断我是在厕所,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期待我明天和她去看林紫。 当躺在床上睡意模糊的时候高阳打电话给我,我接电话的瞬间就先骂了他一顿说他打扰我睡觉,他没搭理我,感觉他不把我的生气当回事。他告诉我今晚有个活动,有许多美女问我去不去。我问他米露在他还去不去,他跟我说怎么可能带她去,也是,高阳从来都不会对感情专一,应该说对肉欲专一。我说自己有事不去,拒绝他的瞬间想起昨晚的老人,打算晚上再去一趟老人的书店。若说为什么,只能说是感觉如此。若问为什么是晚上,还是只能说感觉如此。 晚上8点的时候来到书店里,我从书架上拿下昨晚未看完的《普希金诗集》,老人这次坐在柜台上看书,当我进门的时候老人抬头看着我,我们相视一笑。书店里有差不多20个人,我随便的找个座位坐下,翻开书从昨晚未看完的部分看起。 书店原有的微弱的声音在我耳中逐渐消失全无,全部的时间汇聚我的眼里,同我的视线慢慢的从书上的字间一点、一点的跳过。当我合上书本之时感觉心头的一种沉重感顿时消失,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何时而来,只知道随着合上书本发出的轻微声响同时消失。看着书店里的钟表,显示:11点。我把书放在眼前,薄薄的一本的书的一小部分让我看了3个小时,看来看书确实是有点消磨时间。 书店内的人变得很少,视线内能看见老人外还有2人,一个女生与一个男生。弄不好他们可能是一对情侣。 “看完了吗?”老人此时走过来笑着对我说。他手上端了一杯茶然后递给我。 “嗯。刚看完。“醒”后才发现居然用了3个小时。明明那么少的一部分。”我接过茶说,“谢谢。” 喝了一口茶一股暖流从喉咙慢慢滑下,肚里一阵温暖。 “书的世界里不为时间代言,人若沉迷其中现实的时间自然无法袭击他的心头。”老人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说。 “这到也是。大学毕业后还是头一次这么看书,感觉挺好。”我说完继续喝一口茶。 “年轻就是好啊!”老人看着我感慨说。 “我觉得“年轻”形容他们更好”我指着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说。那个女生看书可能不太集中注意力,我说完后她就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想起高中老师曾教导我们要看书的话:书养颜,更养神。虽然好久没看书了,但是对于这句话我深信不疑。 “你们都年轻,我已经86岁了!”老人感叹的说。 “他们与我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也会像你一样感叹自己的老去,羡慕年轻人的脸庞。”我说。 “这到也是,我年轻时也常听老人们感叹自己年轻岁月的逝去,每一代每一个人都会这样。”老人笑说。 我把继续与老人交谈,觉得自己来书店的目的就是为和老人说话。不能说想从老人身上听到一些东西或学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喜欢,这种“喜欢”体现在我不太喜欢跟比自己小上10岁的人说话,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说话,而且年纪越大越好。当听到老人说他在监狱里待了60年我当时就感到震惊,震惊的原因相对于同情我更喜欢说是好奇。 “看来你是挺好奇我的经历的,也是,在无聊的世界里听说特殊的事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令人惊喜。”老人笑着我。我觉得自己露出好奇的表情不太尊重身边这位老人。 “爷爷,你能说说吗?”那位女生走过来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没想到看似17岁的女生跟我一样好奇老人的经历,我想无聊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无聊的大脑对特别的事的敏感程度绝不低于含羞草对外界对它刺激的敏感度。 “虽然是件令人伤感的事,但是回忆一下捕捉曾经活过的画面也是令人值得欣慰的。给你们简略的说说也无妨。”老人摸着后脑勺笑说,像是自己即将做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不过事实可并不是童话故事那般单纯,你确定还要听吗?”老人示意着女生。女生睁着大眼睛肯定的点了点头。 “犯什么的罪就不说了,判刑整整60年。当然最开始是20年,后来换了个监狱后就变60年了。为什么呢?都过去了,过去不明白原因,如今也没有要知道的理由。当我站在法庭听法官宣读我犯的罪及进监狱里的时间时,心里不是后悔也不是伤心,只是觉得法律太可爱了,当时看着法官在想为什么他们用神的话对我审判。还记得离开法庭的那段路时感觉时间慢了下来,在我的余光中我看见有些人在笑,有些人在哭。”老人笑着说,像是在回味童年往事一般,不过那是一段令人伤心的“童年”。 我和女生看着老人期待他继续说下去,多少年后回忆起关于老人的这件事时才发觉自己曾经升起了一股不可原谅的期待。 “在原监狱没待上一天我就被送去了另一个监狱。来到监狱的第一天就被可笑的牧师训话,“你们名字的背后已经没有灵魂,它代表的是你们那泛着恶臭的肉体。把信仰交给虚无的上帝,把你们的生命交给这里的狱官——恶魔的惩罚者。” 我曾以为监狱是有法律的地方,当天夜晚同行的一个人被狱官打死了,那时才觉悟:法律的执行者就是拿着圣经的魔鬼。那一夜,恐惧把睡眠吓死在黑水谭里。 狱官与牢头勾结、同性间的性行为、死亡、伤残、吸毒...一切都告诉我这只是法律下的魔鬼培养所。道德与法律死死的被欲望掐死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死亡时的抽搐都不曾发生。” 老人的眼睛处于迷离状态,意识已经回到那段令他难以忘记的岁月。女生显得有些害怕,但是眼睛不转的盯着老人看,期待故事的继续。几声车笛声从耳际划过,书店里的男生依然沉浸在手中的书的世界里。 “当时觉得梦想、欲望、自由、温情已经在自己的人生里划上了句号。就如那位滑稽的牧师说的“信仰交给虚无的上帝,肉体只是空洞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存不存在这个世间取决于那些狱官的心情,也许我形容得太消极了,但是事实低不了形容的多少。” “每个监狱都是这样吗?”女生问。 “孩子,那时法律或许还没不太健全,又或许我被转到哪个“奇特”的监狱里。如今的监狱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叙述自己当时所在的监狱。 为了生存,我和几个人结交成了朋友。这是监狱里的常识,单身一人被欺负那是常事。每一天对人而言伤残在这里是常事,死亡也是偶尔的降临,死神像时刻关注这个人类世界一角。现在觉得那时才有活的实感,每天都为活下去而谨慎。互相仇恨的人可以向狱官申请生死角斗,罪犯与狱官都会下赌注谁输谁赢,没死的人则可以从别人下的赌注里获得一些奖励,这便是赌着生命逝去的代价的廉价奖励。或许别人的生命逝去只是我们眼里的一场戏、电影。但当看见自己在残酷的狱中结交的好朋友在狱中死去的时候,当时又是那般痛苦的哀叹生命的脆弱,与逝去的人间的欢笑、哭泣、互相鼓励自己期待明天的话、互相诉说各自梦想的话...全部都葬送在死者呼吸停止的瞬间、埋藏于活着的人深深的记忆里,承担对方的梦想与希望、欢笑与哭泣,继续努力的活下去。可是当看见身边的朋友死去的时候才发觉本不期待希望、不抱梦想的内心又是如何企图拥抱未来。” 女生此时捂着嘴轻声的哭,老人枯瘦的眼睛也泛起了泪花,男生依旧沉淀在书的世界里。透过书店里的玻璃墙可以看见偶然的一辆车急驶而过,车笛声像是对夜晚的问候。起风了,书店外一棵树仅存的几片慢飘飘的掉落了下来。这是充满冷意的冬季,温暖,生物都渴求。 “世界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而停止运转,监狱里没有四季,时间在那里只是从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即便哪个年轻的脸庞刻上了皱纹这岁月的痕迹,即便风吹白了谁的发丝、吹掉了谁头顶最后的几根枯草,即便黑夜与白天不断相间的对世间巡逻,这风一般的时间所造成的结果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不痛不痒。时间被恐惧与思考生存之道而忽视。”老人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继续说, “不知道是在进监狱后的多少年自己觉得那样的生活才真实,居然畸形的喜欢了那种生活。与人恶,对人善,忠贞与背叛,那便是生存。哭泣与祝福祭奠死去的友情与逝去的生命。在那里学会了人与人都是一样,对自己残忍便对众人恶,原谅自己便原谅众人... 当某一天被告知“你狱期已满”的时候既然都开始贪恋这个监狱,所有的恶、恨在监狱的大门将我隔离在外的时候瞬间全部消失。“奇特”监狱果然是奇特的,能够出去的人都有奖金,关得越久出狱后奖金越多。出去的时候我就像个帮派头子,许多的罪犯都为我送行。记得出狱的时候新的牧师对我说,“这里是坠落天使的洗净之地,仇恨与生存之心便是对你的磨练。成就善必须经历恶,天国就在前面。”听到这话就觉好笑。” 老人说完就大笑着,是悲伤也是开心。女生眼角挂着泪滴一脸的茫然,看书的男生被老人的笑声惊“醒”不解的看着老人。我再次喝掉杯里最后的一口茶,已冷。书店里的钟表显示:12点。 告别老人后我头脑昏昏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大脑回忆着老人关店门时对我说的话:年轻人,在你纠结梦想、道德、宗教的时候或许就背叛了生存。从一席话中并不能得到什么,睁大眼睛看着路吧。” 回到家我灯也不开直接摸索到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夜直到睡意慢慢降临。这晚,无风,也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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