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爱

晚上11:55的时候，人们应该都开着淘宝刷着页面，等着零点的到来。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喝啤酒，外面很安静，行人很少，月亮很美，微风拂面，不凉吹得人清爽。

12点的时候，世界还是寂静的，我猛灌了最后一口酒，在心里说了句，生日快乐，这祝福不是给我自己，是给一个已经离开我的朋友的，他叫江北，如果他没有离开我，今天是他24岁的生日，他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一周年的忌日。

我认识江北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是大学社团的朋友，青春杂志社，他，一米七五，白白瘦瘦，一个写文章和画画都很棒的家伙，不过最棒的是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字，为此我经常说，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怎么可以让一个人把所有好事都占了。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是温柔地笑笑，摸摸我的头。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所有事情都是温和的，很多女孩子追他，可他一直也没同意。我们经常混在一起，别人开始编造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没有否认过，也没有肯定过，继续像往日一样相处。一起混了四年，看透彼此的秘密，懂得不去戳破对方的心事，用捆绑的不解释相互扶持，直到我们毕业，大家都没有理通我们之间的感情。

后来，我们毕业了，我留在A城做了会计，他放弃了A城的美编工作，去B城开了间咖啡厅。我问他，怎么不去试试美编，你不是一直很爱画画，他犹豫了一会儿，江懿，这咖啡厅是和方正开的，他很早之前就想开了，所以美编的事再说吧。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方正，他是江北的男朋友，也是江北这么多年，拒绝无数女生的真正理由。我是在大二的时候知道的方正，在江北的手机里，有很多很多，他们俩的亲密照，他被方正抱在怀里笑得很开心。可我们没有聊过这个话题，或者说我们之间一直没法开始聊这个话题，所以我们彼此心照不宣避开这个话题。可如今，江北直接和我提起这个人，我就不得不说，一些压抑了几年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了。叔叔阿姨知道吗？不知道。那你幸福吗？我很幸福，江懿。说着给我发了一张他们的合照，嗯，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我心里替他高兴，因为我能感受到他很幸福，他星星笑的眼睛骗不了人。

我去过很多次江北的咖啡厅，布置得很雅致，墙上是江北的画，桌上是小绿植，料理台的墙上挂着他们的各种合照，方正做的卡布基诺很棒，他比江北高一个头，有点小胡子，高大帅气，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每次下午没客人的时候，我和江北会坐在靠窗的地方喝着咖啡说说话，方正在料理台那里准备着甜品。有的时候江北太累了，就趴我对前睡着啦，方正就轻轻走过来，把他抱起来，送到楼上的卧室休息，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吵醒怀里的爱人。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江北说要给我做提拉米苏，他在旁边帮忙，我和江北开玩笑，你做给我吃还是他做给我吃啊。然后江北就把我们都从厨房撵了出来，我们就坐在店里喝着咖啡说起了话，一直听小北说你。说我什么啊？说你们大学里面的事，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其实我也知道你，知道几年了，之前只是看过你的照片。是吗？嗯。话还没说完，厨房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他连忙跑进去，问完江北有没有伤着，独自收拾起地上的碎玻璃，江北要帮忙，被他给拦下了，我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羡慕、欣慰、开心、担忧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炸开了锅，因为我知道，这份甜蜜要经受世俗的考验，未来于他们，前路不易。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那是三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了，我穿着大衣去店里找江北，想和他谈论他结婚会场布置的事，嗯，两个月前，方正和他求婚了，他们准备在十一月江北生日那天结婚。店门上挂着暂不营业，我推开门进去，就看见阿姨叔叔坐在店里，他们的表情很严肃，我大概能猜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准备离开，把这个空间留给他们，可是江北的妈妈叫住了我，她说，江懿，你过来，阿姨有话要问你。我的脚步向注了铅很沉重，一步一步，让我沉重到难以呼吸，我的思绪万千，我再担心她会问我的问题，我心里乱极了，我不知道江北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帮助我的朋友解释他的爱情。江懿，阿姨知道，你和小北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阿姨相信你不会骗我，所以我现在问你，刚刚江北和我说他要和一个男的结婚是不是真的？她说完，我看着她眼里忍着的泪，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印象中叔叔阿姨都是很传统的人，我不知道怎么样的措辞可以让他们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就在我这沉默的几秒钟里，他们已经从我左右为难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江妈开始哭泣，江爸叹气咒骂，这一切，不过是悲伤的开始。

不知道话是从谁口里传出去的，很快，江北的爷爷奶奶都听见了他的独孙要和一个男人结婚，整个村子里的闲言说开了，江爸把江北抓回去关在了家里，方正去了很多次，可是江爸江妈根本不认他，他们把江北所在乡下的小屋子，逼他保证再也不和方正来往，江北绝食了，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被放出来，我去过几次，江爸不给我进屋，我只能站在屋外喝江北讲话，他虚弱极了，我求江爸江妈，他们把我撵了出去。有一天，我正在上班，方正给我打电话，他说他需要救江北，让我帮忙。我们趁着江爸上班江妈买菜的空隙，把门砸开了，江北太憔悴了，甚至站不起来，方正抱着他，我在后面跟着他们。我开着车，一路往城外开，我们不知道要开到那里，只知道得拼命逃跑。

我把他们安排在C市，两三天后才回到了A市，才听到了消息，江妈住院了，心肌梗塞。我怀着无法诉说的情绪给江北去了电话，我说的很简单，只说了江妈病了。第二天，江北回来了，一个人，他去了医院，他跪在他妈妈的床前，他说他保证再也不和方正联系了。照顾了大半年，阿姨的病情开始稳定，最后没有大碍就出了院，那半年江北沉默了很多，他找了一份美编的工作，开始和家里安排的女孩交往，他按照家人希望的样子生活，别人都觉得他终于想通了，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有在吃药，有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我很担心他，可他总说自己很忙，很忙一直避着不见我。

十月份的时候，他突然约我出去，我们坐着咖啡厅里，他比以前更瘦了，我还没坐下来，一份请柬就送到我面前，他说，江懿，我要结婚了，和我不爱的人。我没有说话，他一个人说了好久好久，直到最后店里就剩我们两个人，分别的时候，我抱了抱他，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一个人在风里哭出了声。

江北的婚礼在11月的中旬，可我还没来得及参加他的婚礼就参加了他的葬礼，他是在他生日那天凌晨自杀的，他穿着本来要和方正结婚时的礼服，吃了很多很多的安眠药，他微笑着结束了自己23岁的生命，下葬那一天，方正远远地站着，江家人不准他靠近，那天雨很大，他穿着江北选的礼服，就那样哭着，站着，直到被警察带走。

现在外面很安静，风吹进我的耳朵，我仿佛又听见江北在我耳边说话，他说，江懿，我好想，好想能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