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新书首次聚焦“变老”话题

如今，当“70后”叹息老年将至，“80后”惊呼步入油腻，“90后”戏称自己已是“人到中年”之时；当“老”不单纯是生理现象，而变成了全社会关注的瞩目话题之际；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近日推出了中国首部关注老龄社会的长篇小说——《天黑得很慢》。该书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内容涉及当今社会老年人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老年人被不实宣传的医疗保健品欺骗；或者面对孤独，老年人晚年的婚姻、再婚；再如许多人将面临的老年痴呆症等疾病……通过以生动有趣的事例展现了老年生活的写照，在揭示人老过程中都能面临的诸多现实困境同时，给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出口：变老并不可怕，在衰老到来时，爱能够赋予生命个体以尊严和勇气，以此也呼吁年轻人应如何关爱体谅老年群体。
反映现实 老年群体需要关注
《天黑得很慢》以陪护员笑漾的讲述为叙事线索。笑漾负责看护的老人萧伯伯，退休前是一位法官，伴随年纪增长，萧伯伯身体逐渐衰退：偏瘫、耳聋、失明直到阿尔兹海默病剥去他所有记忆。与身体机能衰退并行，老人还先后经历黄昏恋失败、受保健长寿产品欺骗、养老院不合意、空巢独居、独生女早逝等具有典型性的社会问题。对于运用看护员为主要人物的写作初衷，周大新表示，看护员是当前社会普遍存在的群体，看护员“笑漾”这个名字本身所体现的就是充满光亮和温度。书中，笑漾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她经历过也正在经历着痛苦，但是心里因为始终有爱的力量，所以能够支撑自己义无反顾地履行对雇主的承诺：把萧伯伯照料好，在老人已经失忆之后依然不离不弃。这样一个不无理想化的人物，燃烧着蓬勃的生命力，照亮老人本来暗淡无望的生活。
“我们都知道人生分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壮年和老年六个阶段，人生步入老年的路程是跟其他五个阶段截然不同的。大多作家关注青春、壮年时期人们的生活，但我觉得应该关注一下人们进入老年的这段时光。”周大新称，促使他创作这部小说的原因有二，其一便是著名作家张爱玲的故事。老年时期的张爱玲从香港搬到美国，单独住在一个公寓中，令人遗憾的是，她的离世是去世好多天以后才被人们发现的。“这让我不禁感慨，这么有名的一个作家也出现了这种情况。这说明人一到老了以后，社会对你的关注度降低了。就算此前你很有名气，可当你过了70岁以后肯定是写不动了，大家也就没有那么关注你了。”另外一事则是在周大新照顾其母亲时的感悟，他的母亲是从90岁起开始卧床，一开始思维还算正常，但很快就不认人了。直到92岁离世的时候，已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到床边她都问你是谁？我的兄弟姐妹到她身边问她，她都不认识了。而且还经常自言自语地说一些我们完全不理解的胡话。”周大新长叹一口气说道，事情给他的刺激也很大，他认为人进入老年后很大的特点是不确定，这种不确定性就会带来很多问题。所以他决定要写写，让人们应该做好迎接这段时间的准备。
六大风景 人生最后的路途
按照联合国的新标准，65岁老人占总人口的7%，则该地区则被视为进入老龄化社会。1990年-2020年世界老龄人口平均年增速度为2.5%，同期我国老龄人口的递增速度则为3.3%，同样，世界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从1995年的6.6%上升至2020年9.3%，同期我国则由6.1%上升至11.5%。因此，无论从增速还是比重，我国都超过了世界老龄化的进程。周大新称，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曾说过一句话——老人是对老年一无所知的孩子。可在当今社会中，很多老人觉得自己对老年时期已经懂得很多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就现在而言，我今年66岁算正式进入了老年，我的同事和朋友也都是年龄相似，在生活中，我会经常听到他们有所抱怨、烦恼以及各种各样对老年生活不解的声音。”那么人生最后的路途到底会遇到怎样的风景呢？对此，周大新给出了六幅画面。
第一个风景就是陪伴者越来越少。“我知道现在很多年轻小孩不愿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出去吃饭，觉得太枯燥，他们说的话题你不关心。但是你要知道，等你到了老年陪伴者就非常少了。”周大新回忆，邻居独自在家病了15天，由于子女出差，亲友也都老了，只得自己照顾自己。可见孤独是老年路途上最大的“风景”。接着第二个风景则是关注度降低。他笑着说，常常听到老年人整天骂人，而原因大多都是在抱怨人走茶凉的现实。某某会说，当年自己在位时，别人一天到晚去看他，给他送礼物，可现在连面都不见了。“这些人都没想到，现在别人没必要关注你了，你已经基本上退出社会关注的范围。一时改不了就要让自己去适应，否则会出现身体问题。”老年路途的第三个风景就是险情特别多。这里的“险情”说的就是老年人常患有的疾病，周大新直言指出心梗、脑梗、癌症和骨质问题等病存在很大危险，这些病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而看病也就成为老年人经常面临的问题。他在描述第四个风景时，比喻为生命路上的路灯会越来越暗。在他看来，天要黑了，上帝在逐渐地调暗灯光，让人们适应。除了上帝造物主的安排外，人自己也会有所感觉，“像眼睛白内障的人会感觉到灯光不亮，视力严重降低，直到天完全黑了，我们开始骑上白鹤进入另一个世界，对于这样安排要做好准备。”随后的第五个风景是人要恢复到幼年状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风景。我们知道幼年是0-3岁，恢复到0-3岁这个状态，是什么样呢？”周大新总结，老年人会逐渐缺失生活能力，没法自理。一般老人即使不老年痴呆，也通常需要别人喂饭。而小便也成为一个很难的问题，通常也是在床上解决。此外，还有人会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最后在这段路上，骗子也成了风景。电子诈骗、卖保健品……骗子盯着我们，都想从有点养老金的老人手里分一杯羹。
步入老年 你准备好了吗
如今，老年问题已不是每个老年人自己的问题，是一个综合性的社会问题。它与国家的制度、人文精神素养、大众的观念紧紧相连，也和科技的发展日益密切。在处理老年问题上，教育做什么？医疗做什么？科技做什么？最重要的，无论从责任层面还是社会层面，我们是否准备好了？是否能够处理好这个必然要经历的阶段？周大新认为作为老人，首先应做好精神上的准备。“学会跟疾病共处，不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心里都不要惊骇，做好接受它的准备，来了就来了，把它看成这段路途上必须面对的事。”其次，要有金钱上的准备，供养老、看病、买生活品所用。另外，就是物质上要有准备。主要准备的东西有拐杖、制氧机、报警器以及在特殊位置安装扶手。
而作为年轻人要关爱老人，让其体会到来自年轻人的关爱。“因为我在北京工作，只是给父母点钱。”周大新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们回报给父母的很少，儿女回报给我们的也会很少。”同时，作为社会，也要有正确措施办好养老院，社区应为居家养老的老人提供方便，“我觉得每个社区都要有救护站，都要有提供陪护员的机构。”在周大新的谈话中，思考老龄化社会的问题，反省自己，能够唤起社会更完善的动力。总结解决老年问题最根本的办法实际是人性的温暖，人性的向善。天黑得很慢，但是只要有人的真诚、善意，有对这个世界更美好的憧憬，这个问题就有美好的前景。如何把自己做得更好，帮助社会完善，每个人都有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