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住过的那些房子

鲁迅住过的那些房子

《走读鲁迅》 陈光中 著 当代中国出版社

　　钩沉 柯琳芳
　　尽管有关鲁迅的书籍文章多如牛毛，对他的个人感情经历、生活状态却鲜有触及，这难免使鲁迅的形象显得更加模糊。
　　鲁迅同时代人的回忆会给我们一些真切的描述，广为流传的是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中的刻画与记叙。这样的鲁迅，富有生活的气息，同我们接近了不少。但这些勾画和短章，毕竟是朋友的零星观察，并不深入和全面。
　　尽管如此，这无疑暗示了一条可能的路径：通过一个生活侧面去观察一个人，比文艺评论式的评传，比所谓从作品出发去理解作者的思想感情，更能还原作家本身。《走读鲁迅》从鲁迅生活过的五个城市、十多处居所出发，通过“住”这个生活侧面，来还原鲁迅的生命历程，呈现一个真实的鲁迅。
　　鲁迅在国内居住和生活过的城市先后为绍兴、南京、杭州、北京、厦门、广州、上海，北京是鲁迅成年后驻留时间最长的，他一生中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其中，自17岁离家外出求学至55岁逝世，北京的绍兴会馆是他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从1912年到1919年，共七年半的时间。这也是鲁迅初到北京那几年住的地方。这里条件艰苦，天寒难耐。1916年，他为了清净些，搬入会馆内的补树书屋。据说多年前在院中的大树上曾经缢死过一个女人，所以西房那几间屋子始终没人住。鲁迅便住了进去。“借此获得一份难得的清静。然而，长夜寂寂之时，他也难免觉得那屋子如同一座古墓，静寂阴暗、与世隔绝、死气沉沉。”正是在这里，周树人变为“鲁迅”，发表《狂人日记》《孔乙己》 。作品低沉阴郁的基调，与这种生活环境很难说没有关系。
　　北京八道湾和西三条的宅院，在鲁迅的一生中，只有这两处住所是由他亲自勘选购定、亲自设计建造的，可见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担当和用心。在这里，作者特意指出，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中展出的八道湾旧宅模型，有两处失误。一是八道湾宅院中，有一个“老虎尾巴”——不符合北京四合院建筑规格的一间独立小平房，它既是鲁迅的书房也是他的睡房，以和朱安分开而居。它不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它的存在是鲁迅对自己畸形婚姻的一种反抗。模型的另一处失误是，它把后院做得太小了。如考察实地，就会发现，那后院异常阔大，甚至超过鲁迅住的正院——鲁迅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弟弟们的！
　　跟着作者的笔端，以时间为序，从绍兴周家台门出发，随着鲁迅不断从一地一处住所辗转到另一地另一个住处，我们也便了解了他的一生，他的喜怒哀乐，他与家人、朋友在住所中的生活和无奈，无形中走近了这个曾经被神话了的人。这种独特的结构方式极为巧妙。住宅及其附属的器物，作为实物，让这种叙述有了更多可感可触的东西，似乎赋予文本一种温度和质感；而它们作为见证者，又在作者的细心考证下，揭示了前人的研究中或因妄自揣度或因疏忽造成的一个个不实之处，让这部人文作品带上一种实证与考据的色彩。文中一张张或手绘或拍摄的图片，不仅是文字内容的印证和补充，还让整本书充满了历史感和沧桑感。作者深谙“走读法”——实地考察与文献资料相结合——在人文写作中的妙用，他一口气写了三本“走读”名人的作品，除了《走读鲁迅》，还有《走读侯仁之》《走读周有光》。
　　这种“走读法”也是一种难得的历史记录吧。如作者所感慨，时光的尘沙、人为的修饰……掩埋了很多重要的历史痕迹，被定为鲁迅故居的绍兴新台门焕然一新，全然看不出当年的破败。在这样的环境中，如何想象鲁迅幼时在百草园的荒草丛中自寻乐趣的场景？如何体会其家境败落后的凄凉氛围？幸而有这些文字和图片，在时间的长河中打捞起一些碎影，供后人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