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婆婆

乞丐婆婆

湘西刀笔

辛酉年间，湘西大旱，雪峰山腹地的板田村半年无滴雨，溪水断流，稻田龟裂，旱地绝收，连村里的老井都不冒泡，村民们不得不到五里之外的溶洞去背水喝，艰难度日。待到冬季，蹊跷的事又发生了，立冬刚过，老天爷破例刮起了寒风，气温骤降，不几天飘起了鹅毛大雪，一连三、四天，堆了一尺多厚。大雪过后，又是冰冻，山村小道滑溜溜的，走路都要撑拐杖，别说干农活了，村民们只好蜗在家里唉声叹气。

接二连三的天灾给板田村蒙上了重重的阴云。家有存粮的富户都颤颤惊惊，别说穷人了。村里孤儿寡母的大毛伙一家更是凄惨，60多岁的母亲整日长吁短叹，以泪洗面，仓中无粮心里慌！好在儿子大毛伙跟无事似的，他愣头愣脑， 8岁那年死了父亲，由母亲拉扯长大，为人木讷，做事本分， 30多岁还是孑然一身。大毛伙原本姓李，叫小宝，因为做事毛手毛脚，又是个呆小伙，大家就索性叫他“大毛伙”，真名反而没有人叫了。

这样的年头，对大毛伙一家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不知该怎样熬下去。无计可施的母亲终于一病不起，几天后就扔下儿子，撒手人寰。在众乡亲的帮助下，大毛伙草草安葬了母亲，过上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生活。

俗话说：大荒之年乞丐多。这一年腊月，讨米要饭的乞丐像赶集似的，一拨又一拨的往村里窜。他们个个面黄饥瘦、衣衫褴褛，双手捧着一个破碗，可怜兮兮地站在家门口，等待东家的施舍。村民们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难以为继，哪有余粮周济乞丐！每每遇到乞丐上门，有的村民一躲了事，有的村民则干脆关门，乞丐们讨米不成，又吃闭门羹，恼羞成怒，就屡屡顺手牵羊带走东家的什物之类的。这样下来，村民们对乞丐由怜生恨，一见乞丐进村就唆狗。

但有一个乞丐例外，她于大雪前来到村里，在村里的破祠堂里安了“家”，60多岁年纪，面容慈祥，为人和善，操一口浓重的贵州口音，讨米要饭忒讲究“礼仪”，不赖门，不偷东西，关心孩子，有时还把讨来的白米细面周济村里的困难户，大毛伙就得到几回“救助”，村民们亲切地称她为“乞丐婆婆”。

这年除夕到了。虽说是灾年，村里还是依旧热闹，很多人家杀鸡宰鸭，忙着准备年夜饭，唯大毛伙家里冷火稀烟。他缸里无米，坑上无肉，别人忙年，他忙闲。平日里，他隔三岔五到邻居家蹭饭。俗话说，强亲难供三日饭，何况是邻居呢，有时他只好靠南瓜、红苕充饥。

正当大毛伙打算年夜饭到哪家落脚的时候，村里热心肠的王大婶把乞丐婆婆领来了，说是她老人家怪孤单的，来跟大毛伙一起过年。不容大毛伙推辞，乞丐婆婆就进屋了，忙把背娄里的东西往外拿。哟，白米、细面、腊豆腐，还有一块腊猪头，年货还真不少！大毛伙却情不得，就半推半就地接收了。不一会儿，家里就升起了炊烟，煮饭、切肉、炖猪头，在乞丐婆婆的忙活下，家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大毛伙享受了一顿久违的美餐。

翌年正月到了，乞丐婆婆并没有走的意思，每天照常生火做饭，还帮大毛伙逢逢补补，俨然居家的母亲，有时还安排大毛伙活计，大毛伙仿佛又回到孤儿寡母时代，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春寒料峭的二月，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村里的男人们都忙着打短工，寻山货，拼命地挣钱弥补灾年的亏空，唯乞丐婆婆却安排大毛伙去犁田下秧，老实憨厚的大毛伙本无头脑，有人指派，乐得任劳任怨。“三月清明不要忙，二月清明早下秧”，虽说今年是二月清明，要早点下秧，但也要待三月初呢，你大毛伙二月下秧苗是哪门子事。邻居们偷偷地嘲笑他，估计多半是乞丐婆婆故意整大毛伙的。到了五月，村民们的秧苗刚转青，大毛伙家的禾苗抽穗了；六月，村民们的禾苗刚结籽，大毛伙家的稻谷黄了。不几天，又开桶收谷了。

年成还真有点顺大毛伙的意，大毛伙的稻谷刚收回来，一连出了二十多个太阳天，正是晒谷的好天气。但却愁煞了村民们，他们正在抽穗结籽的禾苗急需水份，没水结不了籽，但老天爷就是不下雨，好端端的穗子大多成了空壳，收成减少。大家开始有点佩服乞丐婆婆的厉害！

新谷入仓，一年吃饭不愁。大毛伙在乞丐婆婆的安排下，又把刚收过的一亩二分田重新翻耕一遍，洒了些荞种。冬天里，大毛伙又满满地收了五、六石荞麦，粮仓进一步夯实了。这一年，大毛伙一家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又一年播种的季节到了，村民们汲取上一年的教训早早地翻田下秧，生怕再度吃亏。可是，今年的乞丐婆婆好象没打算种田似的，她每天安排大毛伙到屋后的山背上去开荒，早出晚归。经过一个多月的打理，大毛伙硬是把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山给开挖了出来，又洒上了粟米。

待到大毛伙把山上忙完时，村里人的秧苗都吐绿了。这时，乞丐婆婆才叫大毛伙去翻田下种。谷种刚刚播下去，诡异的事又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裹挟着黄豆大的冰雹从天而降，把村民的秧苗打得七零八落，弄得家家户户不是补种就是缺秧，唯大毛伙一家秧苗毫发无损。这一年，大毛伙不仅收获了沉甸甸的稻谷，还收回了七、八石金灿灿的粟米。在乞丐婆婆的安排下，大毛伙卖掉了部分粮食，换回耕牛，整修了房屋，这一年大毛伙算是像模像样地建成了一个家。

有了这两回经历，村民们对乞丐婆婆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认为她是仙姑在世，能掐会算，纷纷上门取经求教，咨询下一年什么时候播种下秧。乞丐婆婆说，自己哪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只是家里没有耕牛，只能在你们的空闲时间借用，今年俺有耕牛了，就和你一起下秧。这一年，全村人按正常农事耕种，风调雨顺，家家户户获得丰收。

在邻居的撮合下，乞丐婆婆又为大毛伙订了一门亲事。腊月间，大家热热闹闹地把新娘子迎进了门。

当新娘子进屋后，村民们再也没有看到乞丐婆婆。有人说，那乞丐婆婆回去了，是从后山走的；也有人说，乞丐婆婆不是贵州人，而是大毛伙的娘亲，她是放心不下儿子，专门转世来帮大毛伙一把的。

作者姓名：谢吉勇     单位：湖南沅陵一中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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