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夜（四）

“来福，菱仙国的那位，还有多久抵达京城？”公仪昭提笔落字，乌黑的墨汁在白纸上落下，字虽是好看，却是少了几分沉稳。一字写完，将笔拿起，若有所思地看着纸上一个抢字，嘴角微微上扬。“回二殿下，菱仙国夕月公主，再过三日，便能到京城。”侍从俯首低身，恭敬作答。
放下毛笔，公仪昭嗯了一声。踱步来到窗前，眺望远处，待夕月来此，他便会请求父皇赐婚。有了菱仙国的相助，公仪寒的好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公仪寒，本殿定是要你交出兵权！”轻声自语，手背在身后，五指紧握。
“二殿下。”门外，另一个侍从走上前来：“七皇子殿下来找您了。”七皇子公仪洛今年不过十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与公仪昭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与公仪昭格外的亲近，常常闲来无事便跑到公仪昭的府上来寻他玩。公仪昭对他也是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哥！”侍从的话才说完，还未等公仪昭下令平身，便看见一抹身影从侍从身边闪过，直扑向公仪昭。
这一下扑得生猛，公仪昭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二殿下！七殿下！”来福急急一声呼唤，生怕二人有个什么闪失了去。
“你这臭小子。”站稳之后，公仪昭低头，一手拍在公仪洛头上，笑骂道：“近日来可是吃了不少，怎的这般沉重了。若非我方才反应的快，就你这一个闷墩上来，咱俩都得摔了去。”
公仪洛吐了吐舌头，伸手从自己头上将公仪昭的手握住：“哥，我无聊了。”
公仪昭闻言，忍不住笑道：“知道你无聊了，你但凡是不无聊，能上我这儿来？”腾出一只手，在公仪洛额头戳了戳，但见到他光洁的额头被戳出一道红印后，又心疼地替他揉了揉。
“二殿下，方才七殿下来得急，您可还好？”来福不放心，上前在公仪昭身旁轻声问了问。
只见公仪昭摆摆手：“不妨事。”随后只听咕噜一声，原是公仪洛的肚腹发出的，皱了皱眉：“去吩咐膳房预备些小菜和高点，七殿下饿了。”
“嘿嘿，还是哥最疼我。”公仪洛挠头嘿嘿一笑，跟在公仪昭身后就往里屋走。
很快吃食就拿了上来，公仪洛吃得心满意足。
“哥。”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唤着公仪昭，只见公仪昭伸手将他嘴角的食物残渣给抹了去：“东西吞下了再说，仔细噎着。”将手边的茶水向公仪洛的方向推了推，看着他饮下后，遂才继续道：“说吧，有什么事？”
“哥，我闯祸了。”公仪洛将口中吃食咽下，拉着公仪昭的袖子，可怜巴巴道：“昨日，我入宫去寻六皇兄玩，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将六皇兄推入了水中......”
公仪昭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阿洛，这事，你昨日怎的不来告诉我？”六皇子公仪宣，乃是父皇最为宠爱的一个儿子，他之生母便是太寰锦妃娘娘，现下正是龙宠正盛的时候。
阿洛竟是将公仪宣推入水中，这可真是麻烦了。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公仪昭追问道。这件事看样子没有传开，否则凭着锦妃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阿洛还能安然站在他面前么.
公仪洛撑着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有几个宫女看见了。不过哥你放心，她们我已经派人处理了，现在应该是没有人知晓的。”公仪洛虽然看上去天真无邪，可作风行事，却是与公仪昭一样阴狠毒辣。
“那便好。”公仪昭点了点头，仔细思考一阵后，又继续道：“那现在六皇子那里，是什么情况？”
“父皇听闻六皇兄落水，龙颜大怒，下令严查，定是要找到推六皇兄落水的人呢。”这便是公仪洛急急匆匆来到二皇子府，寻求公仪昭相助的缘由。
“哥，你得帮我，否则我一定会被父皇和锦妃娘娘责罚的。”公仪洛虽然说得很是担忧，可是看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悠悠然地从侍从手上接过了手帕，将嘴角的食物碎屑擦拭了去。
公仪昭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心知那公仪宣恐怕早就没了命，就算是还留有一口气，也离不远了。否则公仪洛哪能隔了一天才来向他求助。
“臭小子，你老实说，六皇弟现在，可还有命在？”公仪昭抿了一口茶，静静等着公仪洛的回答。
只见公仪洛低下头，半晌，方才缓缓抬起，脸上哪是一个十岁孩童应有的神色，那笑容，阴冷森然，看得人心中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