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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瞄准目标 晚饭后。 周三找到牛黄。 一脸的愤慨。 “这个王头儿才混帐哩,自己说的话自己忘记;还当着那么多人乱发脾气,让我脸没处藏,哼!” 牛黄忧忧郁郁的。 “工区主任是一方诸候,连公司的话都不听,何况在你? 周三,以后自己工作注意点才行。” 周三烦了。 “牛黄你倒好,留在公司。 我呢,说起好听工区办公室内勤,其实,打杂跑腿一个。”牛黄安慰他:“慢慢来吧,日子还长,将来我说得上话时,争取调你上来。” “那当然好! 喏,牛黄,告诉你吧。 你和刘书记走后,王头还不了然。 说你们是公司柳书记养的狗。 柳书记叫你们咬谁,你们就咬谁。” “说得好!”牛黄冷笑道:“我们就是公司的走狗,否则,工区主任还不乱了套?”“你不知道,王主任在下面有多霸道,叫师傅站到他不敢坐到。” “师傅们不是很厉害吗?还怕他一个王老头?” 周三摇摇头。 “我也是去了后才知道的。 王头有权呵。 想停谁工就停谁的工。 被停工者就没有工资。 我发现这些师傅们几乎都怕他这一手。” “可停工要公司劳资科批准呀。”牛黄纳闷的望着周三:“他一个工区主任,有啥权力停人家师傅的工?” 周三拍拍楼梯栏杆。 “我原先也这样认为,现在才弄清楚:工区主任有权停工。 因为。 这些师傅基本上都是‘临霸天’。” “临霸天?” “就是临时工呀,随时都可叫你滚蛋。” 牛黄恍然大悟。 牛黄摇摇头,上班已半月啦,自己对公司的了解,还没有在基层工作的周三多,真是的! 陈三叼着烟过来:“牛黄周三,有没有事?”牛黄斜睨他一眼:“有事怎样?没事又怎样?”“有事就算啦,你俩现在是公事人啦,惹不起了。” 陈三嘻皮笑脸的。 “没事,兄弟想请二位到花海溜溜,有事相求。”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和尚做道事吧?” 周三瘪瘪嘴。 想想又说。 “好!走嘛,我们也好久没到花海了,随便逛荡逛荡,你说呢,牛黄?”“那就走吧。”牛黄想起自上班后,确实也有好一阵子没到花海里去啦,今晚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九月初的花海。 绰约多姿。 恍惚间。 花海似乎比原先又茂盛了许多。 一大簇一大簇的野花,花蕊吐香,绿叶摇曳。 晚风吹来。 便风起云涌的起伏,像海浪。 一波接一波,波波连决,丛丛倒倾,发出低低的诱惑的呼啸声。 哦,我的花海,您好! 三人沿着花海中心地段闲散地逛荡。 陈三狠狠吸口烟道:“牛黄周三,我们都是喝着老房的风长大的朋友,我真的想请你俩帮个忙,不帮的话就拉倒。” 周三不耐烦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不说不放,我们知道是什么事?” “帮我拉拉皮条” “什么是皮条?” 二人不约而同地发问。 “还工作了哩?” 陈三笑笑,说。 “就是帮我介绍女朋友。” 牛黄不禁笑了起来:“介绍女朋友?我自己的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呢?哈!介绍女朋友?”没想到陈三皮笑肉不笑的。 “牛黄你算了吧,老房的人都知道,肖蓉容就是你的女朋友,还装什么蒜?” 牛黄愤怒了。 向前一步。 “陈三,你弄清楚,肖蓉容多久是我的女朋友?弄不清楚,当心老子毛啦捶人。” 陈三后退一步说。 “连你妈都在暗地问我,我怎么没弄清楚?” “我妈都在问你?” 牛黄皱起眉头,感到问题严重了,一时无语。 周三瞟瞟牛黄,再瞅瞅陈三,问:“那你要我们替你介绍什么女朋友呢?”陈三神秘地眨眨眼:“介绍二丫头就行!” “二丫头?” 牛黄一惊。 没想到陈三喜欢上了老房邻里黄家二妹。 周三一下笑弯了腰。 “你?哈哈哈,喜欢二丫头?哈哈哈!” 陈三不悦的盯住周三咕嘟:“你才怪哩,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二丫头?”周三停住了笑,正色地说:“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许喜欢二丫头。” 陈三不服气了。 “为什么?我不够格吗?我一个月拿36块5呀,养得活她了。” 周三一下恶狠狠瞪起眼。 “妈的,36块5多了吗?多了去给乞丐嘛。” 牛黄奇怪地望着周三。 他不知周三为何如此? 陈三还在不服气。 “我就要二丫头,我就喜欢她,怎样?” 周三终于憋不住了,迸出一句:“二丫头是我的。”牛黄和陈三呆住了,嘿嘿,原来周三喜欢二丫头呀! 二丫头原先一直躲藏在她姐姐身后。 不显山不露水的。 老房的邻里谁也没注意到她。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 水灵灵的丫头有人爱…… 同样变得水灵灵的二丫头呢,有周三爱哩! 陈三不信:“吹牛哟?我送了几次白鹊灵霜给二丫头,她都没拒绝哩,你有啥证据说二丫头喜欢你?”牛黄也不信。 周三爱二丫头? 从没听他说过嘛。 再则。 自己和周三算是最好的朋友啦。 也没见过周三失眠、不安或喃喃自语什么的? “没拒绝,是因为把你当着老房的好邻里看待,你以为是什么?”周三不屑的笑笑:“自作多情”陈三脸涨得通红,一用力,将嘴巴上叼着半截烟卷吐得老远。 “自作多情?哼!上次我约二丫头到花海聊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啦?” “我在后面跟着。” 周三又不屑的笑笑。 “你穿件长过膝盖骨的新劳保服,抽得是盒白壳‘经济’烟,对吧?” 牛黄惊奇极了。 周三这下子如此观察细致,记得如此清楚,还真看不出他。 牛黄忽然感到周三变得有些陌生。 但为什么变得陌生? 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三彻底失望了:“嘿,周三,真有你的;嘿嘿,二丫头,不喜欢我就直说嘛,可惜我那几盒百鹊灵霜,是我专门调休跑到乡下供销社买的……” 牛黄道。 “陈三,这事儿要有缘分。 没有缘分。 你爱人家,人家不爱你呀,空忙! 好好,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他又狠狠儿捶周三一拳。 “看不出,你深藏不露哩!” “事情还没得个结果,就急慌慌的叫什么叫?”周三故意随着牛黄的推动左右摇晃,头一点一点的:“可惜黄五还蹲在看守所里,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提起老同学老邻里,牛黄周三陈三一时悲伤无语。 大家默默的逛荡着。 只听得草丛在晚风的抚慰下,不断发出哗哗的低响。 牛黄抬起头。 天上横着半轮明月。 星星闪着寒光…… 第二天上班,牛黄就把昨晚上周三告诉的话,原封不动的汇报给了刘海。 刘海听后,打开一个黑色大本,记了下来。“等会儿柳书记问你,你照实说。”他叮嘱牛黄:“我马上要到市里开会,今天你就和小肖守办公室,顺便把前几次下工区的记录整理整理。” 刘海匆忙的拎起皮包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牛黄和小肖二人。 梳着短发的小肖沐浴在临窗的阳光中,浑身金黄。 “我以前怎么不认识你呀?” 她边帮牛黄整理下工区记录。 边问到:“住哪儿呀?” “红花厂老房,你呢?” “工人新二村”,牛黄有些意外的抬抬头:“新二村?就在花海左边嘛,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怎么就该认识我呢?” 小肖笑起来。 “我家才搬来,原先在市中区官井巷,六九年被一把火烧啦。” 二人唠唠嗑嗑的。 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牛黄,听说你挺会吹笛子?读了不少书?” “一般!至于读书嘛,告诉你,我可是读的红宝书《老三篇》哟……” “那就是因为这个留在了公司?”牛黄瞧瞧她:“不知道,真的;你呢?”小肖一笑,也说:“我也不知道。真的。” 柳书记悠闲地踱了进来。 见二个年轻人正在忙碌。 柳书记高兴道。 “小肖,忙啦?牛黄今天没出去?” “刘书记开会去了,吩咐我把前几次下工区的记录,整理整理。” 见牛黄恭恭敬敬的要站起来。 柳书记左手向下压压,示意他坐着忙自个儿的,问。 “昨天到三工区如何?” 牛黄便仔细地把情况作了汇报,并把昨晚上周三告诉的事,也一同告诉了柳书记。柳书记有些发怒:“我养的狗?哼哟,这些工区主任哪越来越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公司放在眼里,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他忽然回过神来住了嘴。 扭头瞧瞧小肖。 “我昨天写给肖副局长的那封信,你转交没有?” “转啦!” 小肖边忙边回答,并不抬头看柳书记。 牛黄惊讶极了。 小肖说话居然敢不看柳书记。 柳书记刚走开,桌子上的电话便响了。 小肖敏捷的拎起:“哪里?”小肖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瞪起眼睛,又取过身边的记录簿记了起来。她埋头对牛黄说:“出大事儿啦。 丰山铁路机务段来的。 说是我公司的二个男青工今晨跳车时,被火车轧断了双腿。 正在机务段医务室抢救,叫我们赶快去人。” 她又忙忙地拨通了党支部的电话。 当天下午。 被柳书记用电话从市里急叫回来的刘海,便带着牛黄坐上了火车。 丰山机务段医务室。 牛黄一眼便看见了那二个紧闭双眼惨白着脸,被雪白的绷带浑身包裹着的公司青工------玩具和卷发。从机务段谢工段长的介绍中,牛黄和刘海知道了大致情况。 三工区泥水工学徒玩具和卷发,上周扒车到外地游玩。 车到丰山段时遇到乘警查票。 无票的二人跑车而跑。 结果…… 刘海当即打长途电话找三工区王主任了解情况。 得知二人事先并未请假,属擅自外出。 刘海话没听完便呯的放下了电话,嘴巴一歪,脸上滑过一线得意。 牛黄就猜想:王主任该倒霉啦! 二人将断腿的玩具和卷发随车带回,往公司定点医院-----区门诊住院部一扔,便忙着回公司向柳书记汇报。 牛黄回到办公室,给二青工的家长打电话。 很快,家长们哭哭啼啼的赶到了门诊部。 公司办公室小肖、牛黄和刘海,全部也赶到了门诊住院部。 牛黄注意看着玩具的母亲。 这是位保养得体的中年妇人。 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面色严峻,一口标准普通话,举手投足间,无不映射出其与众不同的风度和教养…… 她不像另二位家长。 捶胸顿足。 悲声嚎啕。 进而抓住刘海小肖和牛黄要与其拚命。 而是默默地坐在玩具病床前。 手从被子里伸进去,握着仍在昏迷中儿子的一只手,嘴唇抖动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喃喃自语,一串串眼泪,挂在其白净的脸庞…… 其状更催人泪下。 惨不忍睹…… 上级打来了电话,倾听情况汇报。 柳书记及时召开了公司大会。 通报了事故和处理情况。 散会时。 公司保卫科王科长和黄干事,冷冷地站在了正欲离去的王主任面前…… 牛黄奉命跑腿给王主任家通报。 送些洗漱用品和被子到公司保卫科,支持公司调查处理的革命工作……公司保卫科在厨房后面,将洗澡堂左侧那个阴冷的心空洞,做了王主任反省和向组织交待问题的临时关押地。 王主任感到冤枉呀! 双手唰唰唰的直抖动。 脸色铁青。 青工自个儿不请假跑到外地出了事,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说到底,我不就是个没及时向公司劳资科备案么? 柳书记,刘海,我操你们八辈子的祖宗哟,你们这是打击报复,我不服,我不服…… 别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有个性的王主任,其妻——三工区的库管员更有个性。扯散了头发的她,立马带着二个女儿跑到公司大闹。 她拍着桌子质问柳书记和刘海。 公司有什么权力扣人? 保派头头公司革委会马委员。 当即站到了柳书记和刘海一边。 一、二、四工区反派头头张主任,小王主任和永主任,则联手站到了王主任一边。 办公会上,大家唇枪舌战。 上纲上线,相互揭短,拍桌而骂,好一场混战。 乐得各工区师傅徒弟们合不拢嘴巴;一时,公司工作陷入了停顿。 晚上,牛黄周三谈起这事儿,竟开始了第一次顶牛。牛黄道:“王主任无组织无纪律,目中无人,咎由自取!” 周三愤然说。 “即或这样,公司也没有随便扣人的权力。 柳书记和刘海完全是打击报复嘛。” 二人咕咕嘟嘟一阵。 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当儿。 二丫头和大丫头从自家厨房出来。 黄母在姐妹俩身后。 唠叨着:“去看看你们的工宣队长老爸,革命工作忙完没有?完了就拉他回来吃饭,记住啦?”姐妹俩满口应承,边向楼下姗姗而去。 周三立刻满面春风。 撬起一根手指顶在右手掌间。 学着篮球比赛叫停。 “行啦行啦,牛黄,我们不争啦,我有急事办哟。” 牛黄心领神会。 便悻悻道:“你去忙,去忙嘛!莫忙昏花了头,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瞅着周三捋捋自个儿头发,屁颠屁颠尾随二丫头姐妹而去,牛黄想起了蓉容。一转身细听,楼栏旁,蓉容家紧闭的厨房里,正传出洗澡的水响声。 没说的。 一定是蓉容。 老房的老少爷们不论大小。 除了冬天上红花厂洗澡堂买票洗澡外。 在自家厨房洗澡是从不紧闭房门的。 只有女人,才会害臊的紧关上门…… 听着蓉容清晰的洗澡声,牛黄心境摇曳。 身体有些发热。 想起此时拖油瓶一样跟在丰乳肥臀的二丫头姐妹后面,没事找事没话找话的周三,牛黄不禁发笑:或许,这厮也正和自己一样,惴惴不安不能自禁? 哦! 爱情,爱情呀! 怎么不知不觉间就来啦? 原先只是感到在一起相互理解相互吸引的二个人,就会变成了神圣的爱情? 接下去,又会怎么样呢? 读过《三刻》,《三言》的牛黄迷迷糊糊的想着,没注意到牛三喜孜孜的跑来,伸出手道:“牛大,给五角钱来,我要去买凉粉吃。” 五角钱? 牛黄上个月关的工资18块5。 自己只留了五块钱零用。 其余的全交给了老妈。 给五角钱来? 说得轻巧! 牛黄不耐烦地说:“上次才给你了五角钱,就用完啦?”“嗯,再给五角嘛。”“没有!”牛黄干脆的转过身。 已经长得和牛黄一样高了的15岁牛三,照例又想耍泼。 一转脸瞅见老爸上楼。 忙狠狠瞪牛大一眼,跑了。 临睡时。 老爸在里间问。 “牛黄,你们公司三工区是不是有个姓王的主任?” “是呀,你认识他?” “说是他被公司无理无由的扣了起来,不许回家不许见家属哩?” “有这事儿”牛黄一脚将牛三故意到伸到自己脸上的臭脚蹬开,解释道:“王主任目中无人,不把公司放在眼里,真是咎由自取。” “放屁,你懂什么咎由自取?” 老爸在里间气冲冲道。 “完全是公司对反派的打击报复嘛?还有没有王法哪?你公司又不是公安局,凭什么关人?嗯?还有没有王法?” 牛黄闭上眼睛,伸开二只手指头塞住自己的耳朵,望着斑斑的天花板想心事。 终于,里间响起老爸牛一样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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