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簪

赤金簪
妮妮不适应身边全是空气的环境，她想潜水。
“不许到水里去，敏月”，敏之跟她说，“你到了水里，会变成蛟龙，吓到别人。”
妮妮偷着潜到水底，她现出了原型。
水很浅，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又浮上来。
星光满天。
天地撒网，这天网是一根根银丝，丝丝缕缕的光华，从九重天落了下来，把她的皮肤要扯开了。
有什么不太对头，她想着，除掉头上的琉璃钏，这首饰落到地面，碎裂开了，点点的琉璃，滚进池水，在波光里荡漾，上上下下，妮妮想去捉住它们，哪里捉到手？
“你可真是傻蛟人！”敏之说，“琉璃碎了，如何拼得完整？”
妮妮披散了发，她的发遮住了身体，月般皎洁，像婴儿一样纯洁。
“你又没有穿衣服。”
“我不习惯。我不喜欢衣服。”
“你在陆地上，不是在海里了，傻孩子。”他脱下大氅，裹起妮妮，“又变得这样冰冷。”
妮妮玉白的脸，翟石一样的眼睛，融化到了水银一样的月色里。
敏之抱她回去，这蛟人如此轻盈，带着深海的味道，她怔怔地眼光，在陆地的建筑物上流连，她忽然有些悲伤。
“我想回家去，敏之。”
“我在这里，妹妹，我这里是你的家，你要到哪里去？”
“敏之，我不是你的妹妹。”
“你又糊涂了，妹妹。”敏之抱紧她，“你被带到了海市，你就糊涂了。”
妮妮低下头，一滴液体从她的眼里流出，热热的，滚烫滚烫地，妮妮托着这滴液体，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她问到，“鲛人会流泪，泪水会变成珍珠，我们不会流泪，我流的这液体是什么？”
她的脸上，一滴一滴的“液体”落了下来，沿着她的脸庞，滑进衣领。
她觉得“悲伤”，她觉得压抑，她哭了起来。
液体流得越多，她越悲伤，她惊诧自己体内的液体之多，又迷恋上了“哭”的感觉。
月光里，这小蛟人，哭的肝肠寸断。
贺兰敏之看着她，没有阻止，他的眼里，水星灿然，带着一丝怜惜。
他们登上楼梯，他带她进房间，在窗户边放置了蜡烛。
“你一定觉得很寂寞了。”敏之说，“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妮妮说，“这些陆人让我不自在。我想海人了。还有我的海底花园。还有海底的花朵。”
“这里也有花朵，宝贝！”敏之说，“在后花园，很近的，我明天带你去，今天太晚了，你该睡了。”
睡觉是妮妮学习的新知识。
她喜欢睡觉，她的身体变得温暖，晚上，她总觉得有人在她身边，火热地挨紧她，但是，她睁不开眼睛，她坠落在梦靥里。
寒哥哥经常来看她，给她讲讲故乡的事情。
他来的时候，总挟带风雪，这风雪吹折了花园的花朵，让妮妮很心疼。
敏之带她拾取花瓣，他那么温柔，他把花瓣收拾起来，教她晒干花朵，装进香囊。
她学着拿针线，爱上了捻着丝线的感觉。
她慢慢捻着丝线，敏之割下自己的发，又割下妮妮的发，教她打络子。
“母亲最会打络子”敏之说，“她那么美丽，那么贤惠，她的手好巧，她扎的花像活的一样。敏敏”
敏之看着妮妮，“你这么像她，也这么美丽。”
敏敏没有戴任何饰物，她的发又铺了一地，她穿一件玫瑰红的长裙，衣襟上，别着一朵小花。
“你母亲肯定很爱你。”
敏之没有说话。
他冷冷看着敏敏。
敏敏在扎花，这花朵的颜色丰富，有好多个层次，按照层次扎下去，这花朵就活了。
敏之在午饭后，牵着敏敏的手，到了后院。
敏敏使用双腿简单极了，她走几步，就蹦蹦，然后，再爬爬，接着蹦，接着走。
她们来到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里，只有一个水塘，这水塘里，只有一种花。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敏敏看着荷花，她觉得心里柔软起来，她别过头，看着面前人。
他可真漂亮。
这样长的眉眼，这样星辰般的眸光。
他站在那里，在灿灿的时光里，仿若天人。
敏敏是蛟人，但是，她看见过天人，他生着双翅，悬于满月，这翅人，看着她，满眼得欣喜，痴痴看着她，看得她傻笑起来。
这敏之，他也站在阳光中，美艳得像一茎荷花。
水光潋滟，荷花都展开了，娇黄的荷花蕊，飞舞起来，雪珠一样，把他和她隔离开来。
荷花荡来，一叶扁舟缓缓行来。
荷叶向后退去，荷花交错，他们举起荷花捶与尖枪，为小舟打了执事。
敏敏觉得眼前发光，好像许多萤火虫飞舞。
这小舟上，站着一个小人儿。
荷叶百万片，绿得透明，荷花千万朵，红白粉紫，色彩鲜明，还有那么多的荷花苞，这些美丽的夏天精灵，簇拥着一个女孩，这女孩在船上挺立，她身上缠裹着披帛，艳色的披帛与夏荷亲吻，让敏敏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女孩了。
女孩跳上岸，扑进敏之怀里。
女孩头上插着一只莲花簪。
这莲花簪是赤金的，挂着明珠的流苏。
敏敏摸摸头，她头上的琉璃钏碎掉了，碎珠沉到了屋前的水塘里，每个午夜，她好像都听到她们在哭泣。
她越来越不能潜在水底了，她觉得窒息。这感觉很不舒服。
敏之抱起女孩：“你又长高了许多，太平！”
“嗯，哥哥”女孩说，“母亲刚刚送我莲花簪，你看，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