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结

相思结
相思如豆。
敏敏想，相思什么也不是。相思却是极苦。
她不能看到敏之了。
在她成为凡人少女时，她就看不见敏之了。
“敏之在哪里？”她问仆人们。
“公子出门了”仆人素儿回答，“今天，王宅开了好花，大家赏花去了。”
敏敏得院子里，到处是凡人的花朵。
这些花颜色分明，红的像彩霞，白的像雪花，紫的像玉石，绿色的枝叶，清晰的脉络，她们和海之花不一样。
海底的花朵会游动，他们五彩缤纷，美艳生动，却没有香味。凡尘的花朵不能走动，却有香味，香味各异。她们可以被风吹起，飞到天空，几天的时间，会褪去鲜丽，零落到了泥土中。
敏敏极爱凡人的泥土，她把他们当做了奇宝。
这些泥土，黑黝黝的，平淡无奇，却可以长出各种宝物。
她奇怪凡人不把这宝贝摆进房间，珍藏起来，却扔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
她更奇怪凡人把鲛珠碧玉当做宝贝，把珊瑚琢磨成首饰，珍重地互相赠予。
她没有任何首饰，她的发披散下来，把她裹起来。
她依然不喜欢着凡人得衣服，可是，敏之为她制作了鲛丝衣服，亲手刺绣了花朵，衣服上落满莲花。
只有莲花，是所有的人最尊重的花朵。
他们大片大片长在轮回之处，千百年摇摇曳曳，无数人在这里轮回，他们沿着荷花经络升腾降落，泪珠落在碧水里，凡人称作忘川河。
凡人到了忘川河，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有太多贪婪得欲望，只有他们带给忘川河色彩，这些色彩如同毒萝，在忘川河畔，散落毒菌。
如今，爱情来了，敏敏知道，这爱情到来，没有任何理由，这样淬不及防，把敏敏扎在凡尘。
我的爱人，她对着天空伸出手，她看见了翅人，翅人凝视着她，眼里爱怜横溢，痴痴看着她。
“我的妹妹！”他说，翅膀耷拉下来，“你已经这么大了。”
“这凡人的爱情”他垂下了泪水，“她会折磨你，让你生不得，死不得。”
“可怜，可怜！”他叹息着，垂下翅膀，晚风起了，呻吟着，懒洋洋飞过来，卷起一堆花瓣，泼洒过来。
翅人待在花瓣里。
敏之站在院中，他开弓拉箭，昂然挺立。
风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着敏之，他们吹荡着敏之，敏之的发飞扬起来，这绝世的美男子成了一条咆哮得龙。
翅人淡然处之，带着一点蔑视。
这紫龙卷风飞舞，淡玉的爪子拉紧弓弦。
“你想干什么？”翅人问到，“你不知道我的妹妹不会有爱情？”
“你想得到什么？”他困惑到，“你是纯龙人，不会贪图凡人的权势和富贵。”
“当然，你的所谓母亲，所谓父亲，所谓姨母姨丈，还有你的外祖母。”翅人嘲讽地笑了。
天地起了风暴，敏敏跌坐在窗前，她的发被吹起来，发丝横斜，把她的脸遮住，她可真美丽。
乌黑得发，皎洁得脸，晶莹的眸子，这一刹那，时间仿佛被冻住。
“你也不会想飞升成为什么的”翅人越发疑惑，“你究竟想要什么？”
紫龙咆哮起来，水珠飞溅，沥沥如箭，向天空飞去。
翅人陡地飞高，悬于碧空，他身后，绽放了一大朵荷花，这荷花金银色，旋转而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提单足，踏于莲瓣上，“我实在找不出理由，你费劲心机，在凡尘蜗居，巧伴凡人，究竟为了什么？”
紫龙射出金箭，满天流彩，像烟花盛放。
金箭飞舞，抖落无数光珠，互相击碰，炸裂开来，敏敏觉得目眩神迷。
“你到底为了什么？”翅人抖足，足底珍珠，碎裂了光珠，“每个人都知道，我妹妹到的凡间，是没有另一半的”
“都是我的缘故，”他懊恼地说，“我们从天外而来，误陷此地，我妹妹进去凡尘轮回，我忘记为她捏一个泥人了。”
敏之扑到天空，从背后抽出箭，迎风射去，翅人有了几丝狼狈。
“你到底为了甚么，这样发疯？”翅人问到，“蛟人，鲛人，龙人，凡人，天人，只有凡人有各种贪欲，他们生生世世轮回，不得解脱！可你们都没有这些烦恼，你们在这个世界，有无尽的智慧与能力，与这天地同寿，与这日月同辉！你还要什么？”
敏敏趴在窗户前，探头看着敏之，她觉得敏之真是好看。
晚风斜阳中，这少年如冰如玉，水样温润。
翅人在天空飞舞，荷花旋转壮大，覆盖了整个天宇。
“你到底想要什么？”翅人厉喝，“把我的妹妹变成了凡人，你到底想怎样？”
敏之停了下来，他的手掌有一个结，敏敏认得是相思结。
这个结是她亲手打成，编织了无数次，才勉强结成同心。然后，她把它丢了。
敏之看着手指挂的结，又看一眼敏敏。
敏敏觉得心痛，她又觉得心酸与心软，这滋味像细细的针，扎进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像一颗松子，慢慢裂开，香气四溢。
翅人得眼睛有了恐怖之色，仿佛看到世上最可怕的事。
他向地面飞掠，想抓走敏敏。
敏之挡上去，身体庞大起来，翅人钻透了敏之的身体，撞碎了他的心脏，紫龙飘摇落地，而敏之，他的身体挺拔地站立在紫龙的躯体上。
“这人疯了”翅人大惊失色，“竟然为了品尝凡人得苦恼，自甘堕落！丢弃龙体，成为凡人。”
“唉！”他叹了口气，“凡尘啊，这万丈软红，数不尽的折磨与痛苦，即便甜蜜，又能几何？我的妹妹……”
他看着敏敏：“可怜得妹妹，你是凡人了，不死不休，真是可怜。”
他叹息着，张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