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帕

轮回帕
富丽堂皇的大殿。
红墙碧瓦，花木扶苏。
侍女穿梭，服饰华丽，她们像海的花朵。
又是傍晚了，天空黯淡，星辰还没有升上来，但是，院子里，有人点燃了沉香木，香气从火星上透出来，缓缓地升上来，在院中追逐晚风，把清澈的空气变得混浊，把香味送到人们的鼻中。
大殿里挂着鲛丝帐，一重重鲛丝帐堆叠，帐上绣满鸳鸯，这被赋予钟情得美丽水鸟，其实最薄情，他们在鲛丝帐上，一对一对游弋，毛色锦丽，灿若云霞。
鲛丝帐深处，坐着一个贵妇。
贵妇很美，雍容华贵，她斜卧在塌上，披一件鲛丝长袍，丰满的身体，窈窕细腻。
她看上去很慈祥。
敏之跪在她面前，这绝世的男子，风华摇摇，他跪在那里，却像凌空之人，倨傲，冷冽，又什么也不在乎，整洁的人，又显得凌乱。
“你在想什么？贺兰？”妇人问到，“你自愿放弃龙体，甘心当这凡人，你到底想什么？”
敏之没有出声，他看着妇人身后一只虎斑猫，这猫仰天而睡，把肥厚的肚皮露出来，四只爪子蜷缩，睡得嘴角流了口水。
他想起了敏敏，敏敏爱上了凡间的食物，也爱上了睡眠。
她和月人一见如故，每天和月人聊天，他们去摘花，去烹茶，他们还去郊游，骑着马，敏敏的水田衫兜满风，她的披帛彩虹一样艳丽。
她每天都在笑，忘记了敏之。
“敏敏！”敏之喊她，“你明天出去吗？”
“是呀！哥哥。”敏敏把头探出来，她的耳朵上悬着明珠，发上插着翠玉步摇，“我们明天去郊游，月皎皎说，他请我吃核桃蜜。”
“月皎皎？”
“是呀，哥哥！”敏敏说，“月公子说他是月皎皎哦！哥哥，我很困了，要睡了。”
“月皎皎？”敏之恨到，“君子皎皎？他可真不要脸。”
他来到月人的小楼前，月人在品茶，他喝着茶水，慨叹人间的神奇。
敏之走过来，坐下去。
他自斟自饮，没有搭理月人。
过了好久，月人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龙体，非要成为凡人。”
“为什么？月皎皎，你说，我为了什么？”
“欲望。”月人品一口茶，“我们都没有欲望，我们在天地间，和天地一样，寡淡无味，跟天地同寿，生如同死，死如同生。”
月人看着茶水，水气摇头晃脑，仿佛有了生命。
“可是这凡间，太多的欲望，太多的挣扎，太多得血与泪。”他沉吟着，“这个世界，五彩斑斓，人生百态，死死生生。百般挣扎，不得解脱。”
“你怕了寂寞，对不对？”月人说，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我们都知道，我们都属于这里，都在自己的枢纽上，半分错不得，凡人小轮回，我们大轮回，对不对？”
月人看着天空，月又升了起来，温和地照下来，月人的脸皎洁如玉，这温温的佳公子，忽然狰狞起来。
“我们看着凡人的小轮回，看他们不能解脱，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大轮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解脱！”月人看着月亮，脸上忽然悲愤起来，“上天待人，其实最公平。这无能的凡人，却又这么精彩的百年！”
过了一会，他安静下来，又嘲讽地笑了，“不过，我们要成为凡人，得放弃自己，或者，让凡人爱上我们，对不对？”
“多情自古空余恨啊，敏之”他拍拍敏之的肩头，“这个傻蛋翅人，恐怕没有爱上你啊！”
贵妇又看着敏之，有些挑剔，又有几分嫌弃：“你在想什么？敏之？”
“你一直追求极乐”她吃吃地笑着，“你是龙人的时候，就追求凡间的极乐，我是你的祖母啊！”
贵妇看着手指得戒指，这上面有一颗祖母绿宝石。
“呵呵”她笑到，掀开鲛丝帐，赤足走了过来。
“高阳是你的姑姑”她说，“没有人能够脱离你的手掌，我的外孙。”
“我也是欲望！”她昂起头，“我也是欲望，所以，我跌落尘埃，成为凡人，被欲望煎熬，也煎熬欲望。而你，小敏之……”
她又咯咯笑了，“没有女子可以逃脱你，可你也不会被自己放过，你是个最大得欲望。”
她轻挑地蹲下来，像一块羊脂，又像一块芙蓉玉。
她热切地看着敏之，眼里水淋淋的。
“我是你的祖母啊！小敏之。”她骄傲地说，“你母亲来源我，你来源你的母亲，你的姨母让你的母亲消失在湖底，她让敏敏也消失了啊！”
“她不过是天残的天人，却不肯堕落成凡人啊”贵妇说，“只有我们自甘堕落，落进尘土，追求这凡间极乐。”
她托起敏之的下颏，凝视着敏之，“真正的美男子，好美！你是我的后代，我在世间繁衍的后代，这么美，这么美丽得欲望！”
一副罗帕从天空掉落，帕上绣满极乐的凡人。
这是轮回帕，她高挂在莲花经络的轮回之地。冷眼看着人世的苦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