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17-8-24 15:23:05

结构探微


我患过几次中耳炎。听一位老中医说,中耳炎的病源,主要还不在中耳本身,而在于肝火上升,也就是“肝经热盛”。为什么会“‘肝经热盛”呢?这或多或少,或隐或显地牵连到衣、食、住、行,牵连到体质,牵连到脾气,甚至牵连到思想素养。小小的中耳炎,为什么病源的根须扎得那么深,那么广,而又那么微妙了因为人是个有机体,而中耳正是这个有机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同样,在小说这个有机体中,结构坍散裂这种病源的根须,也或虚或实,或轻或重地伸延到小说的每个组成部分,牵连得又深,又广,又微妙。

按说,小说中所反映的时间长短,跟结构有什么关系?似乎八竿子也够不着。其实不然。有位作者写了一部反映日寇大“扫荡”的长篇,是按照他家乡的生活原型写的。从第一次“扫荡”到最后敌人投降,前后经历了六七年,作者就不折不扣地拖拉了六七年,哩哩罗罗,尽是一些车轴辘话。在这六七年里,敌人“扫荡”了十几次,他就象报流水账似的,一笔不漏,写了它十几次,其实大同小异。我们同作者商量:如果跳出生活原型的局限,把那六七年时间压缩成几个月,把那大同小异的十几次“扫荡”,集中在一次大“扫荡”中表现出来,从艺术效果上看,会不会更引人一些呢?作者不仅赞同这种设想,而且决定压缩到两个月之内。当然,这是个牵动全局的突破口。经过这次重写,稿件在各方面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最突出的还是表现在结构上:原来的结构处在坍塌状态,现在却完全改观,一下子紧凑起来了。这说明:在特定的条件下,仅仅把时间集中,就牵动了全局,促使结构严密起来。

在一部小说中,人物之间相互关系的安排,看来跟结构相距十万八千里,哪能发生影响?其实,在特定条件下,它完全可以影响结构的紧凑或松散。有一部反映农村生活的小说稿,写了五六十个人:支书、队长、会计和一大群社员。他们之间,谁跟一淮也没有家庭关系、亲戚关系、朋友关系,彼此也没有私人纠葛,更没有历史恩怨。一切关系都很单纯,公事公办,读起来很干巴,很松散,也很吃力。后来,作者接受了我们的建议,根据内容的需要,把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关系,重新作了安排:有些人属于一家;有些人是亲戚;另一些人或有历史恩怨,或有深厚交情,或有其它纠葛。经过这种安排,人物之间的关系紧密了,结构也随着这纵横交错的关系,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比原来紧凑了很多。

小说的语言,似乎与结构扯不上什么瓜葛。其实,语言啰嗦、拖沓、重复,使整个作品臃肿不堪,也就必然促使结构虚胖起来。这在散文中比较容易察觉,在小说中却显得隐约,往往被忽视掉。对症下药,这就得让语言减肥。

从上面看来,小说的每个环节、每个组成部分的集中、紧凑、凝练,对整个结构都能产生向心力,使它相应地谨严起来。反过来呢,同样也能产生离心力,把结构推向坍散裂。

但是影响艺术结构的因素,并不仅止这一些。一个善于精心结构的作家,还会注意到一些更细微的结构根须。

例如,主人公长时期不出现,也会给结构带来损害,,甚至造成裂痕。有一部反映旧社会华南侨乡生活的小说,其中有四分之一的篇幅,主人公逃往南洋,无影无踪,完全从作品中消失,他母亲却突然成了中心人物。后来主人公返回家乡,才与前面接上气。这就在结构上给人断裂的感觉。

在来稿中,我们常常遇到这样一种奇怪的症状:前半部分着重写人,细致入微;后半部分手法一变,注重写事,忙于交代过程。这两部分就象径水、渭水刚刚汇合以后,尽管是在同一条河道中,却不是统一的,而是一边清,一边浊,径渭分明。这就影响了结构的谐调和匀称,出现了不该有的分界线。但是反过来,前半部注重写事,后半部注重写人的书稿,还不曾遇到过。这种令人诧异的现象,并不难理解。从作品本身看,一般来说,矛盾总是在逐渐激化,这为后半部注重写事提供了条件;从创作过程看,有不少作者感到写长篇太磨人,越写越腻歪,这就促使他赶快交代情节,只盼及早结束。

还有一种症状,与上面那种情况有某些近似:前半部情节发展慢,从容不迫;后半部情节发展快,急于草率收兵。相反的现象,即前快后慢,在来稿中也不曾遇到过。这中间的奥妙,跟前面类似,不必重复。其实,在情节发展上疏密相间,有节奏感,这原是创作上的一条法则。现在却是前后两部分,疏密失去平衡,这就使结构呈现出不谐调的裂纹。

既然中耳炎的病源能牵连到一个人的思想素养,作为有机体一部分的艺术结构,也必然牵连得很远,很细微。例如,一个小情节的前后呼应,一个小动作的遥相映衬,甚至一句话在首尾的重复出现,都能给结构的完整增添光彩。再比如说,喜剧性的小说,就象民间故事中的笑话,在结构上并不一定都要有头有尾,往往是一引起读者发笑,就嘎然而止。如果自作聪明,硬要让它“有尾”,那就毁掉了喜剧效果,自讨没趣。……这类琐碎的问题还很多,都属于结构上的细枝末节,就无须罗嗦不休了。

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17-8-24 15:23:15

十全十美的幻影

古往今来,十全十美的作品是没有的;但是把优秀作品当作十全十美,认为处处都该学,这种虔诚的善男信女却并不少。有人甚至迷信到这种地步:“我这是学的《红楼梦》,还能有错?”其实,《红楼梦》并不是艺术的保险箱,它之所以成为光芒四射的古典名著,并不是由于它没有任何缺点。这就要对具体作品作具体分析,区别哪些是成就,哪些是糟粕,哪些是败笔,决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红楼梦》的艺术结构,从小说发展史上看,有它创新的杰出贡献,但是也有它不容忽视的缺点。

《红楼梦》的结构,属于多条情节线编织成的网状结构,这是由它那极其丰富的生活内容所决定的,同时也显示了作者驾驭生活素材的高超功力和宏伟气魄。这种结构形式,在小说来稿中并不多见,三十多年来,我也只接触过两三部。按照这种结构形式的艺术规律,在这多条情节线中间,必有一条情节主线。在《红楼梦》里,这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大悲剧。这条情节主线,起着带动其它各条情节线以至整个艺术巨网的主导作用。这条主线一旦结束,读者最关心的悬念也就随着告终,因此,结构的巨网必然尽快收拢,整个作品随即结束。可是,在《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这一回中,林黛玉已经含恨死去,贾宝玉与薛宝钗也已经结为夫妻,而《红楼梦》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来了后劲!它居然又拖了二十二回,长达全书的六分之一以上;还念念不忘地写进了薛宝钗怀孕,真杀风景!这中间,唯一和爱情大悲剧貌似关联的是贾宝玉的出家。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作为爱情悲剧的尾声,而是作为““夙缘一了,形质归一”。这二十二回,在整个构结上成为断裂的部分。当
然,这不能怪曹雪芹,只能怪高鹗的世界观作祟。他既违背了原作的某些重要意图,又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现实主义的轨道。当《红楼梦》搬上舞台,继而搬上银幕的时候,精明的剧作家,毫不留情地砍掉了那条过长过粗的鳄鱼尾巴,让贾宝玉在黛死钗嫁的高潮中,毅然出走,大悲剧就此结束。这样,结构完整,感人至深。除了高鹦,不会有观众觉得缺少了什么;更不会有人非要看到薛宝钗怀了孕才退场。

《红旗谱》这部当代创作中的优秀长篇,刚一出世就轰动了文坛。它精心描绘的典型人物,至今仍在我们文学的人物画廊中放射着光彩。但是它的结构却存在着令人惋惜的割裂现象。这部小说的前一部分,是写三十年代冀中农村的反割头税运动,从而表现了广大农民对封建地主阶级的斗争大风暴;后一部分则是写保定第二师范的学潮,从而表现了抗日救亡运动的澎湃声势。这两部分,只要具体分析一下,就会发现从环境到人物,从斗争对象到斗争内容,各不相同。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各自独立,相互游离,缺少有机联系,是拼凑在一起的,因而在结构上呈现出明显的裂痕。

《红楼梦》和《红旗谱》在艺术结构上的缺点,再一次揭示了这个真理:不论是在古典名著中,还是在当代优秀作品中,十全十美,尽善尽美,那只是一个幻影。这也就从反面告诉我们,探索的天地广阔无边,创新的道路永无止境。

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17-8-24 15:23:25

第三戒重点讲了结构完整的重要——情节线的重要。小说的情节线要明确的贯穿全文,多线小说的不同情节线要有机的融合起来。

琴昂 发表于 2017-8-24 17:40:05

感谢分享!貌似找不到三戒中的“辐射与乱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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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资料】小说创作十戒王笠耘